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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国主因宠爱妖族妃嫔而不容于天界界主,一夕之间国破城毁,唯有妖族嫔妃的小女儿越锦心逃过一劫。亲眼目睹父母和兄长们凄惨死亡的锦心带着强烈的恨和愤怒化名越锦,成为著名仙界门派天剑门弟子,伺机报仇。后来,她遇见了幼时好友,亦也是妖族之王的绝世美男睚眦。与睚眦之间的暧昧让越锦心复仇的决心数度动摇,她又心动又绝望,偏偏仙族与妖族的矛盾又让他们站在彼此的对立面,无法相爱。   不久,越锦设计叛出师门,加入妖族。睚眦深爱越锦,为锦心的到来欣喜若狂。甚至不惜为她得罪其他妖界众妖,两人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锦心的复仇之心再度强烈动摇。但也正因为如此,同样深爱着睚眦的锦心同父异母的妹妹在极度的嫉恨之下背叛了妖族,而在仙界修士进攻妖族的最关键时刻,越锦竟然反戈一击,抓住妖王睚眦,并借此成功进入天界。   睚眦为此对越锦恨之入骨,并趁着被押解到天界界主面前的时机试图暗杀界主之子,同时在极度的愤怒中将越锦踢伤——而也正是这一脚,让越锦误以为失去了她腹中和睚眦的骨肉。越锦心死,报仇之心更胜。   数月后,小诸天界内乱。越锦趁机盗走了困在天界的妖族至宝。原来不论是越锦,还是眦,都是为了夺取能够守护妖族的圣物,让妖界得到彻底的自由。最后睚眦为了妖族,也为了心爱的越锦,替她身亡,致死都不知道这个背叛了他一生的女人,是如此的深爱着他,并(色色小说让他的生命得到延续。而越锦终于怀着睚眦的骨肉,成为妖族史上唯一半妖妖王。 序   /籽月   这是我生平第二次为她人写,我是个极其懒的人,懒的看文,懒的敲字,更懒得为他人作,一般我应承下来为之写的作者,与我至少都有三四年交情。   公子白,算的上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中,交情最深,时间最长的了。怎么说呢,她是一个很淡却又很温暖,内向却又意外可爱的孩子,我们认识了一千多个日子,聊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文,我们每次开文之前都会互相聊大纲,卡文的时候会互相理情节,每一章写好都会听听对方意见,有的时候,我的文她比我还熟悉,她的文,我比她还要了解。   可是《锦心》却不是这样产生的,我没有像从前一样看着她的文一点一点长大,因为,那阵子我很忙,结果这家伙在我不注意之间,刷的一下就5W字了,又一眨眼之间刷的一下8W字了,又一眨眼刷的一下12W字了,等我忙好手头上各种工作的时候,《锦心》已经完结了。这家伙的速度,简直快的让我嫉妒。   呵呵,现在已经是凌晨4:22,我看完了《锦心》,从下午接到稿子,打开就一直认真的看到现在,我很困,但是我不想睡,因为,我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些文里的人物,我无法平静下来,我(色色小说被文里一个个的人物深深吸引住了,先说女主越锦,她是一个很执著很锋利很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人,她对自己苛刻,对爱人苛刻,对所有的人苛刻,她的一生只为了完成她的使命,她为这使命牺牲尊严,牺牲善良,牺牲爱情,牺牲自己能牺牲的一起,最后连自己唯一想守护的也牺牲了……   越看到后面,我越想对着她大叫,停下来吧!别再这样下去了,忘记责任,忘记身份,忘记使命,忘记仇恨,忘记你所记得的一切一切,那怕只是开心一天,那怕只是开心一刻,请你做一会会自己,请你对自己好一些些,那怕是一些些……   越锦,为何你是如此自私的人,却自私的让人如此心痛,自私的让人无话可说,你到底该让我怎么评价,怎么心痛,怎么痛恨,怎么不舍的一个人呢,你究竟是太自私?还是太无私?为何你的世界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为何,一定要分的这么这么的清楚。   男主睚眦,原谅我每次都读成“眦睚”,我真的觉得这样顺口一些,他刚出场的时候就很惊艳,他是一个聪明的男人,却在爱情面前傻的可怜,他放任自己的女人任性着苛刻着自己,苛刻着她们的爱情,他不是没有办法阻止,他太爱越锦了,所以他选择不看,不听,不争取,被欺骗就被欺骗,他心甘情愿被你伤害,只要是她给的,再痛的背叛他也愿意承受。可是眦睚啊,为什么你不能强硬一些呢,在你发现越锦做出傻事之前阻止她,强留她,折断她的双手,让她无法在被那该死的命运趋势呢?你明明是有这样魄力的男人啊?为什么在爱情面前,你就变的这么软弱被动了?为什么,你就这样放任着你们的爱情越走越远?   我不知道大家看完这个故事之后会有什么感觉,我只能说……我很惆怅,惆怅的想抽根烟,想摇着小白的脖子让她推翻重写。   现在,就请你们翻看第一页,静心体会一下公子白带来的不一样的古言。 楔子   :   她持着剑,剑尖没入另一个人的胸膛。   黑色的夜,红色的血。   他看着她,他们看着她,惊讶的了然的痛(色色小说苦的憎恨的好奇的猜疑的不屑的恶毒的--   天塌下来,黑暗像吞噬人的怪兽,冰冷从骨髓缝中渗出来,咯咯咯,她听见自己牙齿颤抖的声音。   他的目光,那些目光,一道道聚在她身上,游移着,逡巡着,咬入她的皮肉,吞噬她的血液。   疼。   让人忍不住尖叫的痛楚从四肢百骸传来,像是火焰在舔舐肌肤,像是刀尖在切割经脉。   但她没有叫。她只是笑,笑天笑地笑苍生笑命运笑她自己--   冰凉的液体爬过脸颊。   男人血色瞳孔里的复杂褪去了。他看着她,目光变得柔和。他没有离开,而是向她伸出手,向她走来。   血肉与利剑摩擦的声音像是濒死之人不堪忍受的呻吟。   她的身体都在颤抖。心中的声音喧嚣着让她丢下剑让她靠过去,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要把他的模样,他的身形,他的每一寸每一寸都记在心底。   然后她拔出了剑。   快速的,凌厉的,毫不留情。   他的眼底还残留着毫无防备的柔和--   她平静地转过身。   他倒下去--   她娴熟地微笑着。   微笑着,将自己的真心,取出,丢弃,践踏。   天盛十年,天下共主越氏荒淫残暴,乱政亟行,大恶于民,天罚遂降。时年灾荒四起,妖魔频见,招风弄雨,颠倒纲常,食人做恶,横行无忌。然不足半载,有自称修士可飞剑渡天者,斩妖杀魔,匡扶河山,天下为之一清!   暨此,鬼神仙妖,共存人世。 《葬心》第一部分   内容还在处理中,请稍后重第一章:道(1)   第一章:道   劲风如刃,吹得闻风山上的野草纷纷服帖于地,一望无边的山野,浓艳到阴沉的绿色衬托黯淡天空,使人不由心生凄凉。   猎猎风声之中,空旷的山野有六七人分两方对立,其中一方足有四五个人,穿同样的月白衣物,手持长剑,似乎出自同一个门派。而另一方却只有两个,一个是和对面的穿同样衣物的女子,另一个却着鹅黄裙衫,明显并不同路。   “越锦!你挡住妖物面前做什么,还不过来!”四五人中的领头男子厉喝出声,目光如电,自鹅黄裙衫小妖上掠到一旁面容(色色小说姣好的女子身上。   那叫越锦的女子还没有说话,领头男子身旁衣衫不整的几人的怨言就纷纷响起:   “罗师兄,你同她多说什么!帮助妖物阻拦同门,岂不是背弃师门之举!”   “罗师兄,她昔日在门派里素是独往独来,我们先前只当是对方怪癖,现在一想,莫不是早同妖物有了勾结!”   “罗师兄,今日已是不可姑息,还是擒下她由门派长老定夺!”   山野上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一言我一句之下,群情激奋,有些已忍不住拔出兵器,只是却无多少人敢直视站在小妖面前的越锦。   鹅黄衣衫小妖眼见如此,顿时花容失色,不由扯住面前越锦衣裳,哀求道:“仙长,你定要救我!”   罗姓师兄脸色沉冷,低喝一声:“够了!”   越锦也回过头对鹅黄衣衫小妖说:“你也闭嘴。”   周围声音歇下,小妖也慌忙松手,不敢多说,只退后几步,看了看面前众人,又偷偷看着周围,似乎在寻找逃生之路。   罗师兄视而不见,沉着脸问越锦:“师门任务所在,怎容你任性妄为,还不回来!”   越锦神色平静,并无惧色:“越锦自然不敢阻扰师门任务,只是烦请师兄告诉师妹,师门任务是什么?”   “你装什么傻!”有人喝到,“师父明明是让我们下山历练,斩杀祸乱人间危害苍生的妖怪,替天行道!” 第一章:道(2)   罗师兄为那人的话皱了眉,果不其然,他听见越锦紧跟着就喝了一声好,说道:“既然师父都说了是祸乱人间危害苍生--那么,你吃过人没有?又下过闻风山没有?”   最后一句,越锦是对身后的小妖说的。   鹅黄衣衫小妖听见,忙不迭跪下立誓道:“各位仙长明鉴!小妖自有意识起三百年来,勤恳修道,从不曾踏出闻风山一步!更遑论冒天道之不韪食人入魔,自毁道基。若有虚言,甘愿永世为牛马草木,不得成人。”   越锦再转头看向罗师兄及一众师兄妹:“这小妖身上灵力纯净,确实不曾食人,兼之方才目光清明,加上闻风山虽险峻,但十数年来不曾有死人或者失踪等传言出现,故而师妹以为她所言属实,望师兄明察,不枉不纵。”   罗师兄眉峰皱得更紧了些。他还没有开口,就有人冷笑:“越锦,你敢担保这小妖不曾杀人?”   越锦眼都没抬:“许言师兄,你言下之意是这小妖一定有杀人了?”   叫许岩的男子冷笑着正要说话,就听越锦再道:“许岩师兄,我辈是修道中人,当知道这世上之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记在地府冥司,她到底有没有杀人,来日我们可是能知道清楚的。假使你今日没思虑清楚,为一时气愤妄言以致出了什么事……地狱十七重,可是有一重叫做拔舌的。”   要说的话一下子被堵在喉咙中,许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片刻冷笑:“这席话师兄就还给师妹了!”终究不再多说什么。   越锦不理会许岩,只看向罗师兄:“师兄以为如何?”   罗师兄闭目片刻:“闻风山上确实不曾有什么传闻出现……”   “师兄!”、“罗师兄!”罗师兄旁边几人顿时焦急起来,纷纷插言。   小妖也连忙伏地,叩首不已:“望仙长垂怜!望仙长垂怜!”   罗师兄蓦然睁眼,以凌厉地目光逼回周围人未尽的话语之后,才缓缓道:“这个小妖可以放过,但如果她日后做了什么有逆天道的事情,需由你来负责!而且你为一妖物与同门动手,伤及手足,视门规如无物,待回去之后,你当(色色小说与我向师长请罪,领受处罚!” 第一章:道(3)   周围不忿之人面面相觑,意气稍平。   越锦神色平淡:“自当如此。”一顿后拱手道,“望师兄容我同这妖物交谈几句。”   罗师兄点头:“我等你一刻钟。”   言罢,领着师兄妹自下山而去。   站在原地,越锦目送几人行踪隐没远处,这才转头面对还跪坐在地上的小妖。   小妖见越锦转回头,乖觉低头道:“多谢仙长高义,不吝出手相救。”   “不必,我有事要问你。”越锦说得不咸不淡,也没特意让对方起来,就开口问道,“你从三百年前就修成人形了?”   “是,(色色小说三百年前,小妖已能幻化人形,就是尚有些蒙昧。”鹅黄衣衫小妖忙道。   “闻风山上虽然清净,但你也知道十多年前的事情吧?”越锦继续问。   小妖迟疑一下:“仙长说得是十三年前妖魔现世的事情?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小妖自然知道。虽说闻风山偏僻险峻,可是当年也一度沦为妖魔栖息巢穴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根本没什么清净不清净,也幸好诸位仙长不辞辛苦,斩杀魔物,还天下一个清净。”   说到最后,鹅黄小妖陪着笑脸,已经完全在拍越锦的马屁了。   越锦脸上没有喜色,也没有怒色。鹅黄小妖一时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感觉,就听面前清甜声音再次响起,悠扬轻缓,不疾不徐,使人如饮醴泉,精神亦为之一振:   “十三年前,越氏自取灭亡,三家分立,天下血流成河,妖魔因之复出……”   鹅黄小妖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面前这位仙长说这个就是三岁小孩也耳熟能详的事情做什么。   越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速变慢不少:“世人如何,妖族如何?”   如果说越锦前半句‘世人如何’还让鹅黄小妖没什么感觉的话,后半句那‘妖族如何’,却让跪坐在越锦面前的鹅黄小妖忆起从前,眼眶一红,险险落下泪来:“小妖久居山中,并不知那持续十数年的浩劫里人族如何,只是想来亦是十分不好;至于妖族……当年天下战乱,山川江流地气都为之混乱,妖族无以修炼,加上魔物重现世间,食人修炼,搅动世间腥风血雨亦无人约束,好不快哉!一些大妖也因此动念,纷纷呼朋唤伴,踏足人世。” 第一章:道(4)   越锦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鹅黄衣衫小妖继续往下说:“可这些魔物大妖之流,在人世兴风作浪不多几日,就不再满足于仅仅食人作恶,而开始占山为王,收服小妖,稍有不从,就是斩杀了事,兼且大妖魔物之间也是争斗不停--那几年里,根本没有一处地方得得清净,亦根本没有一个小妖能够修炼。”   峦上呼呼刮着的风没有停歇,似乎亦根本不知何为停歇。地上早已折腰的野草已不能直立,仿佛是不堪忍受这山岚的强劲凄冷。   越锦垂于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握住腰侧剑柄。仅只刹那,一丝一缕的寒意便随着指尖经络直冲心脉。   闭目片刻,越锦转身便走。   兀自有些伤心的小妖一愣:“仙长?”   越锦停下步子:“我要问之事已经问完,一刻钟也已经到了,你可自去。”   小妖不由一阵喜悦,眉梢眼角俱都浮现惊喜笑意:“今日多劳仙长出手相救,日后但有差遣,敢不尽力!只不知仙长仙宫何处,想来定是缥缈堂皇已极的!”   鹅黄衣衫小妖讨好地说着,心里却暗想一旦知道了大概位置,她一定要避得那个地方远远的,不然还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喊打喊杀或差遣送死了。   闻言,越锦转头看了鹅黄小妖一眼。   只是极短的一瞥,鹅黄小妖还没能分辨出那墨色的瞳孔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情绪,便听对方出声,平淡简洁:   “巍峨高耸,气象万千,非是人世。”   妖魔已现人世,修者亦随之而出。现今修真界中,七大教派门人弟子成千上万,其余散修小门更多是不胜数,不可计量。既是仙宫中人,这些修士门派的道场或是瑞气千万四季若春,或飘忽不定时隐时现,总有些异于寻常之处。但真要算是‘非是人世’的,却只有立于南海之上,蓬山九重天中的天剑门--亦是越锦师门。   仙音渺渺,汉白玉的台阶上,越锦与其余一众下山完成师门任务的弟子垂首立于巍峨雄浑的殿上,等待戒律长老决意。   “罗烈,此次由你带队,也由你来回禀。”(色色小说有中正平和的声音自殿上传来。 第一章:道(5)   比越锦站得更前一步的罗师兄朝殿上盘膝坐着,双目闭合的老道一拱手,垂头说:“是弟子管教不力。许师弟他们下山斩妖,固然手腕刚烈杀气过重,但秉持师训兼心系众生,情有可原。而越师妹为妖物与同门动手,尽管亦是出于乾坤正道的考量,然伤及同门,虽未酿成大错,亦未免心性有失。”   罗师兄的这一席话虽于某些细节有些偏移,但也算是中肯,许岩等人尽管不算满意,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佩服自己的师兄果然刚正不阿,有其师风范,转纷纷对越锦怒目而视--一个女儿家想要拦着他们杀妖便罢,竟还真的凭一己之力拦了他们再让他们挂彩……若是传扬出去,他们这一众人当真是什么样的面子里子都丢个干净了!   “可有分辨?”殿上的老道不曾睁眼,长眉垂下,面容平静慈和。   听见这句话,不论是并不十分在意的越锦还是偷偷对越锦怒目而视的许岩几人,俱都神色一肃,拱手齐声:“长老明鉴,弟子并无分辨!”   “既如此,许岩诸人心性急躁,未及思虑妄动杀念,罚此次任务奖励所有;越锦,”戒律长老似乎轻轻顿了一下,“不顾同门之宜,率先动手伤及同门,已经触犯门规,便罚此次任务奖励所有,并入冰魄洞静思一月,以涤心性,自省己身。下去吧。”   众弟子纷纷行礼,越锦却踏出一步:“长老且慢离去。”   “可是不满?”戒律长老出声询问。   越锦低头说:“长老处置公平,弟子并无不满。此番只想请教长老一事。”   “说。”戒律长老道。   越锦抬起头,目如寒星,熠熠生辉:“鸿蒙太古,仙妖可是(色色小说并存!”   大殿一片寂然。在场众人都明白越锦这一句话的意思,是以尽皆骇然--这一句话,可是直指妖族亦有光明正大立足人世之权利,已经算是从根本上反驳了现今各大门派对妖族的策略,实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殿上闭目而坐的长老睁开了眼,有淡淡金芒一掠而过。垂目一扫,望着一殿惊惧的弟子,戒律长老微微摇头,也不说话,一挥衣袖,就将所有人送出大殿,砰一声合上大门。 第一章:道(6)   一同被送了出来,周围人显然还震惊于越锦方才的问话,四下相顾,俱都不曾言语。   越锦没有看周围的人,垂首一会,敛去眼中锋芒后,也不招呼戒律弟子,自顾自地向冰魄洞走去。只是还没走上几步,她就觉有人来到了身旁。   “罗师兄?”越锦侧头看一眼身旁男子。   罗师兄和越锦并排而走,却并没有看越锦,只是直视前方:“长老面前,我并没有说是他们先用剑指你你才出手。”   越锦唔了一声:“并不重要。”   罗师兄神色冷漠:“若是当时我处于你之位置,我亦会出手。只是之前你明明有更好的解决事情方法,却放任事情发展于此,这次处罚也是不冤。”   “师妹明白。”越锦点头。   这次,罗师兄顿了一回,才继续说:“你豢养妖狼,对妖族有所好感,并不算什么。只是现下妖魔纵横无忌,各门派弟子虽也不少,但却不及妖魔十一,也并无精力一一分辨妖魔有没有作恶或者以后会不会作恶,为了苍生,有时也只能防范未然了。”   越锦笑了笑:“师兄所言种种,师妹都能明白……冰魄洞已到,劳烦师兄陪伴一路了。”   说罢,越锦朝罗师兄拱手,径自踏入前头幽深阴寒,仅有一细细甬道通向山腹深处的冰魄洞。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罗师兄也不做停留,转身向原路返回,不旋踵便重新回到戒律长老门前,正好看见平日就跟许岩走得近的几个弟子领着新入门师弟师妹,交头接耳,神情轻蔑又鄙夷:   “原来戒律长老当年也曾为一性情妖仙(色色小说鸣过不平,感情这是另辟奇径,想得长老欢心了!”   “马上又是十年审核了,不曾想她竟为内门弟子的位置如此煞费苦心!”   “人之心机竟至如此!实在可笑可叹!”   神色沉下,罗师兄正欲冷哼,就再听见那些弟子继续交谈:   “只是说起来,这越锦也有几分手段,我们这次恶了她,只怕日后无法善了。”这个弟子显得忧心忡忡。 第一章:道(7)   另一个入门晚的弟子脸色当场变白:“我听内门的师兄说过,越锦……越师姐是天剑门百年以来修炼速度最快的,再有个两三年的功夫,就算没有十年比试,也是稳进内门的,到时候,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这个弟子就被旁边的师兄啐了一口:“什么稳进内门!就是稳进内门,也该是我们的罗师兄和许师兄!”顿了顿后,那师兄又继续开口,与其说是在说服自个师弟,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而且那越锦对妖族的态度总有些暧昧,今次就不说了,她可是一直豢养着一条妖狼,上次咬伤了内门言师兄的灵兽,言师兄大怒要杀了那妖狼,越锦居然敢不遵言师兄的命令……”   听到这里,入门晚的弟子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脸色更白:“原来,原来越师姐连内门师兄都敢叫板……”   说得唾沫横飞的师兄顿时哑然,同旁边人面面相觑,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已经连生气都懒得了,罗师兄暗想真是一群扶都扶不起的阿斗,转身拂袖离去。徒留身后慌乱众人纷纷抱拳行礼。   冰魄洞位于蓬山以东的天都峰上,据传是在天剑门创派祖师来彭山建立山门之前就已存在,虽说是洞,严格说来却是一条自然形成(色色小说的贯穿山脉各处的甬道。只因山中有一道天然而生的寒泉,使整个岩洞石壁不论冬夏,都结了厚厚的白霜,终年不化,造物之神奇,莫过于此。   山中无甲子,一晃眼已是十数日的功夫,天色刚只微暗,盘坐于冰魄洞其中一个洞口的越锦已经睡着,只是眼睑颤动,睡得似乎并不如何安稳。   ……   只有你了……   你一定要……   一定要!--   越锦骤然睁开眼,却又立时被自洞口涌入,凛冽冰寒的罡风吹得睁不开眼--但这一瞬的睁眼已经够了,盘坐地上的越锦眯眼的一刹那,右手已经闪电后撤握剑,左手则飞快在地上一拍,就见洞中呼啸涌动的冰寒白气略略一滞,继而倏忽聚拢于越锦身前,结成一面薄薄冰霜。   “呵。”有一声轻笑在洞中响起,声音沉沉,同时又透着丝丝缕缕的蛊惑。 第一章:道(8)   越锦已经能睁开眼(色色小说了,她看向自己方才看到的黑影--那是一个外表年纪二十多岁的男子,黑发长垂及腰,笔直如缎,最上好浓墨似的仿佛在吞没周围光线,随风微微舞动中,竟似有生命一般。男子的眼睛是红色的,血一般的猩红,如他此刻噙在唇边的微笑,妖异又残忍。   “你从哪里过来?”目光在对方那邪美有若女子的容貌上凝滞了一瞬,越锦难得地皱起了眉。   妖异男子一侧身指向洞口外,同时一反手拿出一块令牌,悠然说:“是你们天剑门的让我过来拿冰魄花。”   扫过对方手中令牌,越锦再顺着妖异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云翳重重山峰孤绝,当真是飞鸟不渡矫猿愁攀。   越锦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冰魄花在此山腹底端,需要先穿过寒泉,阁下自便。”   妖异男子哦了一声,猩红眼瞳停留在越锦面上:“姑娘带路如何?”   越锦重新盘腿坐下,只当没听见。   妖异男子笑起来:“自是有所报酬。”   正要开始修炼,越锦动作略顿,神色似有所动。   妖异男子慢悠悠说:“十颗晶石。”   盘腿坐在地上的越锦默眼也不抬,神情冷漠:“我是在冰魄洞中修持心性的。”言下之意是不会随你过去。   “二十颗。”妖异男子直接翻了一倍。   越锦亦直接起身,眼不抬眉不动,朝对方摊开手掌说:“先付一半。”   妖异男子一弯唇角,随手一指,十颗晶石就叮叮当当地落在越锦伸出的白皙却有老茧的手掌上。   越锦垂眸一看,摊开的手掌一合,掌心中的晶石已经尽数消失:“走吧。”   妖异男子答应一声,语调慵懒:“要叫爷。” 第一章:道(9)   越锦已经向寒泉走去,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妖异男子似乎也不太在意,不疾不徐地跟着越锦往前走。   山腹并不太大,两人脚程又快,须臾功夫,就来到了寒泉边上。   越锦伸手一指面前乳白色的寒泉:“要从这里下去。我先下,你可以跟着也可以呆在这里。”   妖异男子看一眼寒泉,又侧头对越锦重复:“要叫爷。”他忽然一笑,“再加十颗晶石?”   已经活动手脚准备下去的越锦闻言一顿,转头看向妖异男子,神色肃然,极正色说:   “爷!”   妖异男子顿时笑起来,双眼弯成月牙,反而叫人看不清情绪。   位于冰魄洞中正中的寒泉由外看去,不过三尺见方,恰好容两人并排而立。然而一旦潜下寒泉,游过一段距离后,周围就会豁然开朗,一道乳白色静静流淌的寒河,也就呈现于人眼前。   游在前头领路的越锦率先跳上岸,右手一扣法决,身上被寒泉的水浸透已经结冰的衣衫就重新变成了初时的干爽。既然一开头明码实价地标了价钱,越锦也就尽心尽力,指着面前的寒河,对随后而来的妖异男子介绍道:“冰魄洞中的寒泉就是从这里分流出去的。这条寒河也是当年创派之际就存在的,由河底下一块巨大的寒玉生成,那块寒玉少说也形成有五千年了,据说当年祖师到此都曾叹息说‘若为极寒之玉,(色色小说则是吾派之福祉。’。”   妖异男子看了面前乳白寒河,缓缓说:“若是极寒之玉,那这条河就算是极寒之河,以这条河的长度看,倒勉强可以算是洞天福地。不过那样一来,也就长不出冰魄花了。”   勉强算是洞天福地?真是好大的口气!越锦啧了舌,说道:“一个洞天福地岂不比最多也只能炼制五品丹药的冰魄花好上许多?不要说极寒河能给修炼寒冰属性功法的人带来多少好处,光说极寒河周围能生成的药草--冰云草、冰风果等等,都是能制造上三品丹药的材料,比冰魄花珍贵不知多少。”   妖异男子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嗤笑越锦的话还是在嗤笑别的什么。 第一章:道(10)   越锦也不在意,只继续在前面带路。   好一会,妖异男子的声音才悠悠自身后传来:“冰云草和冰风果,也不过是做些增长人灵力的丹药罢了。”   越锦忽然停下。   妖异男子睁着猩红的眼睛看向越锦,就见对方侧过身指着前面一处洞穴:“冰魄花就长在里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自己挑选?”   “你很熟悉这里?”妖异男子未置可否,反而先问了其他。   “来过几次。”越锦很是从容。   妖异男子点点头:“带路。”   越锦转身便领着妖异男子往前走。不旋踵,就来到了冰魄花生长的阴寒洞穴。   寒河源头的洞穴并不太大,也就一个普通房间大小,刚够容纳十来个人不拥挤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这个泛着一层薄薄白雾--这是由寒(色色小说河的冷气凝结而成的--的洞穴,妖异男子蹲下身子,伸手折了一枝泛着淡淡幽蓝光芒的五瓣冰魄花,微一皱眉,继而再看向周围,片刻后,他唇边溢出了一缕淡笑,血瞳却一下转暗变得森冷起来了:“你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越锦从容不迫不疾不徐,但看在认定某些事情的妖异男子眼里,却成了‘我就是骗你怎么样’的挑衅。   妖异男子眸中血光大炙,声音轻柔,暗藏危险:“五千年以上的寒河旁边,只孕育出生长五百年的冰魄花?”   越锦回答:“这个当然不止。”   “那--”   “但这个冰魄洞又不是你家开的。”越锦慢吞吞说。   妖异男子一呆。   越锦开始算给妖异男子听:“从创派祖师开始,天剑派出了两百多个丹师,这些丹师要炼丹吧?寒河旁的冰魄花是炼药的材料吧?再加上偶尔来冰魄洞这里禁闭的弟子有能力想赚一点晶石花花,所以……”她扫一眼面前散发一片荧荧幽蓝的冰魄花圃,意思不言而喻。 第一章:道(11)   妖异男子依旧皱眉,语气倒是缓和不少:“冰魄花这种寻常东西也卖不到多少晶石,至于炼丹,五百年份的也就够了。”   越锦一晒:“不值钱也有十颗二十颗晶石。至于炼丹……他们爱用年份高的,掌门也愿意给,反正是不值钱的东西。”   越锦把妖异男子的话还给了他自己。   妖异男子脸色微青,哑口无言。   洞中白雾浮动,渺渺袅袅,似有还无,地上点点幽蓝宛如暗夜里的星芒,杳然寂寥。洞外,千万年前就存在的寒河也如千万年前一样,水声徐徐,亘古不变。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低低的冷哼在洞穴内响起。   越锦抬眼看去,就见妖异男子神色不善,指尖红芒一闪,那枝拈在他手里的冰魄花刹那纷飞,化为无数雪白细瓣悬于空中,不及落下,就尽数湮灭于虚无,只有那一星两点的幽蓝还残留着,浮于拢了一层透明轻纱似的空中,久久不肯离去。   妖异男子转头便向外走去。   越锦则垂眸看掌心中忽然出现的袋子,略一掂量,就抬头不紧不慢地招呼已经走到寒河边上的妖异男子:“爽快,下次再光顾。”   走到寒河边上的妖异男子停下:“越锦是吗?”   越锦扬了扬眉。(色色小说   妖异男子便冲越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如你所愿,我们会再见面的。”   话音方落,人已经消失在了越锦面前。   再见面?越锦浑不在意,只把手中装晶石的袋子收入怀中,向外走去,只在走到洞口,拐弯之时顺势回望一眼,眸中似有稀薄笑意一掠而逝。 第二章:静(1)   第二章(色色小说:静   一个月时间,对修道的人来说,不是太长,而是太短了。然而当越锦处罚期满,自冰魄洞出来,听见师门的指令之后,她却几乎以为自己不是在里头呆了一个月,而是整整呆了一年。   “吴师弟。”越锦扫了面前的人两眼,记起对方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你方才说什么?”   新入门的吴姓弟子显然没想过会被门派里这位出了名厉害的师姐记住,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他冲越锦点头哈腰,面上是满满的羡慕憧憬:“越师姐,长老作保,掌门师尊也答应收师姐你为徒,师姐已经是内门弟子了,住所也移到了飞峦峰上。只是因为掌门师尊马上就要闭关了,所以师姐你的功课,是先由大师兄代授的。”   越锦唔了一声,片刻才问:“这次入了内门的,只有我一个人?”   吴姓弟子摇摇头:“还有罗师兄。罗师兄也被内门的一位长老看中,收为了徒弟,比越师姐你还早上半个月呢。”   越锦不做声地沉思:她入内门的命令是十天前下的,那么罗烈就差不多是一回来就定下了……罗烈入内门,应该是上头早就决定了的,只等一个理由;而她的……她修炼速度尽管不算慢,但应该不至于快到让上头这么轻易就定下来收她入内门……这样看来,关于戒律长老的传言,倒并非捕风捉影了。   越锦脑海里的念头说来漫长,其实也只是一瞬的功夫,她已经开口问面前的弟子了:“飞峦峰上的屋子已经安排好了?”   吴姓弟子讨好地冲越锦笑了笑:“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师姐去飞峦峰了!如果师姐有什么笨重东西不好搬的,尽管告诉,好多弟子都想沾师姐的光去内门看看呢!”   越锦笑了笑:“那就麻烦师弟叫几个人了。”自然地便递了一个绣袋过去。   吴姓弟子有些茫然的接过,放到手里了才明白是什么东西,当即脸上放光,越发殷勤道:“师姐太客气了,您等着,我马上就叫其他人过来!”   说着,一溜烟就向弟子聚集的朝凤院跑去。   越锦也向自己在外门的住所走去,只是还没走两步,便听见有人冷哼:“小人得志!” 第二章:静(2)   越锦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许岩带着一群人走过来,冷哼之声正是跟在许岩旁边的女子传出的。只是除了这第一声之外,这群人中的其他人虽脸色俱都有些别扭难堪,却再没有人跟着出声附和,一时间,许岩和他身旁的女子气得脸色发青,却不好说些什么。   向前走的脚步转了个弯,越锦走到许岩一群人面前,抱拳对许岩说:“许师兄。”   正自脸色发青的许岩一愣,左手下意识地抬了抬,却又停在一半,只觉自己不论是扶还是不扶,都不合适。   恰是此时,许岩听见耳边有细微的声音响起:“……师妹--”   心中一凛,他顿时向面前的越锦看过,果然见越锦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传出。   是蚁语?……她连这个法术都学会了?许岩脸色阴沉,听着直接(色色小说在耳朵里响起的声音:   “师妹虽较师兄更晚入门,但也不过比师兄先行一步罢了。师兄又何必只盯着师妹?莫非……”   耳朵里的声音稍一停顿,许岩向越锦看去,就见对方唇角有一瞬弯起,仿佛讥诮:   “--莫非师兄的眼界,窄到了如此境地?”   许岩脸色一黑,手背突地冒出一根青筋来。   越锦收回法术,依旧保持行礼姿势,出声对许岩说:“当年越锦初入山门,还记得师兄曾多方关照,今日是特意向师兄道谢的。”   许岩沉默不语。须臾,终于抬手将人扶起,说:“今日我该叫你师姐才是。”   此话一出,许岩旁边的女子顿时面色见白,看向许岩的目光里充满心疼,而转向越锦的目光,自然就是怒火中烧了。   幸而许岩紧接着说:“但等来日,未尝没有你再叫我师兄的一天。” 第二章:静(3)   旁边女子面色转缓,再看许岩时,明眸中已经带了盈盈笑意--虽然转向越锦时候,她的目光依旧如之前那样怒火中烧还更冷逾寒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两种迥然相反的的情绪表现得如此清晰明了。   越锦没有理会对方,只对许岩点点头:“告辞。”   许岩欠了欠身,不卑不亢:“师姐慢走。”   短暂的插曲过去了,等越锦回到自己的挽澜楼,吴姓弟子已经领着好几个师弟师妹等在外面了。   见越锦过来,几个师弟师妹顿时争着向越锦问好:   “师姐!听说你要走了,我有个礼物,是十年份的药材--”   “(色色小说师姐!我当初就对师姐慕名不已,今天总算有机会了,这一块玉髓是我家--”   越锦皱了皱眉,站在原地不轻不重地喝了一声:“好了!”   周围稍稍安静。   越锦揪出被挤在人群中的吴姓弟子,随后也不顾面前一众师弟师妹,自顾自走向挽澜楼。   吴姓弟子面露得意,跟着越锦走了几步之后,才转身对身后的人招手说:“快进来,安静点!”   小楼门打开,众人鱼贯进入,男弟子们还没有说什么,就有女弟子的轻呼声响起:“是玲珑坊的玲珑天地?”   “还有如意坊的如意葫芦!”   “天星阁的星罗棋盘!”   “锦绣苑的素女天帛!”   一声接着一声,女弟子目中的艳羡越来越重,忽的,一个男弟子大叫起来:“你们快过来看!是金淬楼的五品飞剑啊!”   另一个男弟子声音更大:“这边也有,珍宝阁的五品法器!” 第二章:静(4)   最后一个男弟子的声音颤抖,呈曲线波动:“这个,这个是四品的丹药啊,好几百颗晶石也不一定买得到的……”   所有人都哑了声,齐刷刷看向越锦。   越锦从容点头:“说完了就开始搬东西。   一阵寂然,最后还是吴姓弟子咳嗽一声,强自收回自己黏在悬于墙上的那一柄闪烁荧荧金芒飞剑上的目光,说:“大家快搬东西,不要让师姐久等了!”   哄的一声,女弟子争先恐后的去摸自己想买又买不起的星罗棋盘素女天帛等,而男弟子则为两个五品的飞剑法器争得面红耳赤横眉怒目。   越锦扫过众人一眼,就径自上了二楼,收拾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   同一时间,飞峦峰,见翠亭。   见翠亭建于飞峦峰峰顶,说是亭,实际上只是一块立于山尖的巨石,巨石是斜搭在峭壁上的,周围全无遮拦,仿佛随时都可能滑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野风猎猎,云翳翻涌。平素少见人踪的飞峦峰顶不止来了一个人,还一晃身站到了见翠亭--那块巨石--之上,低头抚剑。   这是一把通体冰蓝的长剑,剑身周围寒气森森,内有光华流转,随着男子的碰触,剑身颤动,不时发出铮铮长吟。   斜立于峰巅的巨石开始摇动。   来人却浑不在意,径自站于巨石之上,继续低头抚剑片刻,方才抬起头来,面容冷峻,白衣胜雪:“天星阁,如意坊……五品飞剑法宝,四品丹药?哼!”   一声冷哼,巨石毫无征兆地骤然(色色小说滑落!   白衣男子倏忽一剑,人已直掠至半空,白衫翻飞,一折一转间已隐没云层。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而及至此时,那块往下滑落的巨石才堪堪落下数尺地方。忽然,巨石停滞半空,中央位置有微芒由一闪而过。再定睛看去,就见原本完好的巨石已一分为二,重新下坠,久久久久,方才有细微的闷响声遥遥传来。   至于白衣男子,则早已鸿飞冥冥,了无踪影了。 第二章:静(5)   飞峦峰位于蓬山西侧,笔直陡峻,直插云霄,至山腰以上,是掌门众弟子的居所所在。   天剑门掌门并不喜收徒,包括越锦这个半路插进来的,也不过六七个徒弟。飞峦峰因此倒是空了大半,越锦便干脆挑了一处位置不算特别好,但地方最大,并连着一片广阔森林的小楼。   “越师姐可确定了?”负责看守飞峦峰屋舍的弟子向越锦确定。   越锦点点头,并把代表自己身份的内门弟子玉牌递了过去。   屋舍弟子接过,隔空朝玉牌打了一个法决,就见一道光华射出,半边红芒吞吐,熊熊似火;半边白雾缭绕,森森如冰,相互缠绕着向浮于空中的飞峦峰缩影射去。   打出法决的屋舍弟子看见越锦所选的小楼禁制已被开启,一边将玉牌还给越锦,开口出声(色色小说,带着一点的羡慕和更多的好奇:“越师姐,你是水火双属性的啊?”   越锦还没有回答,就听旁边有声音笑道:“是山背处的那栋贯日楼?好地方。”稍一停顿,声音又问,“决定叫什么名字了没有?”   越锦随口回答:“挽澜楼。”说着,便转头向声音传来处看去,正见一位男子做文士打扮,温文尔雅。   “原来是二师兄。”越锦行礼道。   被称作二师兄的男子看一眼越锦,笑道:“师妹客气了。现在是打算回挽澜楼整理东西?”   越锦还没有回答,二师兄就再温言道:“这样也无不可。只是此时大师兄应该也知晓师妹出洞,正等着师妹前去。”   话说到这样,越锦当然笑道:“自然不敢让大师兄久等。”   二师兄微微一笑:“师妹可认得路?若不认得,我可以带师妹一程。”   终于为面前二师兄的殷勤讶异,越锦面上却不露,只道:“如此便劳烦二师兄了。”   二师兄洒然一笑:“美人在侧,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自向前带路。 第二章:静(6)   一路往上,两人一前一后的乘鹤飞行,说得多是一些门派或风景闲聊,还有一些俗世趣事,表面上看去,倒也是相谈甚欢的场面。   (色色小说大概二刻钟的功夫,二师兄驱使白鹤落下,指着面前花木幽密,却少了几分人气的小楼说:“这就是大师兄的住所了。白鹤到底慢了些,师妹可会御剑飞行?”   越锦扫了一眼周围,记下来时的路:“略通一二。”   二师兄赞了一声:“师妹做外门弟子时便能学会这些,殊为难得!对了,我听说师妹曾经和言师弟有些误会?”   戏肉终于来了?越锦神色不动:“不是误会,是不合。”   二师兄似乎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笑道:“内门弟子按门规是不许直接对外门弟子做些什么的。只是师妹已入了内门……言师弟性情太过狷介孤直,过两日或许会去找师妹。师妹也不需理会,闭门不应就是。”   眸中有些许莫名情绪一掠而过,越锦对二师兄点头说:“多谢二师兄,师妹明白。”   “既如此,就不再打扰师妹了。”说罢,二师兄一挥衣袖,背后剑匣射出飞剑,半空一转,已载着二师兄远去千里。   越锦来到小院前,提气出声:“新入门弟子越锦拜见大师兄!”   山间幽静,声音远远传出,如此重复三次之后,越锦只觉周身一凉,眼前有微芒一掠而过。   心知是小屋的禁制解开了,越锦迈步向院内走去,径自来到院尾的小楼前,抬手刚要叩门,却见面前闭合木门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已经敞开。   越锦一顿,继而走进小楼。   然后,她看见了天剑门的掌门首徒。 第二章:静(7)   修道界中,门派万千散修无数,以天剑门为执牛耳者。因而要说到青年才俊,天剑门自然也是当仁不让的。便如掌门的众弟子中,二师兄三年前下山除妖,于汾水江畔斩杀为祸恶蛟,万民称颂,名震一方;又如三师姐于五年之前千里袭杀黑河双妖,花年余时间,将这两个修炼邪法,夺人道基的修道败类斩于剑下,一时间使修道界中中小门派奔走互告,弹冠相庆;再如掌门的四弟子,虽为人狂傲,但手底下功夫却高,几乎能傲视年轻一辈,更是于五年之前,每年都花小半年的时间出山行走,陨落在他手下的妖魔邪道不计其数,可说是让妖魔谈之变色……这些声名赫赫之中,惟独没有(色色小说天剑门的掌门首徒。   不是因为没有事迹可传诵,而是因为没有必要去传诵。   天剑门首徒的传说,已经是在许多年前了。   听说,天剑门首徒是不世出的修炼天才。   听说,天剑门首徒曾经斩杀过一只让众掌门束手无策的大妖。   听说,天剑门首徒貌美若仙又嫉恶如仇。   听说,天剑门首徒修为已至元婴,可媲美各大派长老。   听说,天剑门首徒光论修为,已经可以取其师而代之……   种种传说,越锦多多少少也听过了一点。她带着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好奇看站在面前的人,看见对方负手而立,周身剑气冲霄,身姿孤峻傲岸,双手莹白如玉,白袍胜雪,黑发如墨,面容……   越锦没看见对方的面容,因为对方是背对着她站着的。   “书柜第三排第三册。”室内忽然有声音响起,冷冽清寒。   越锦微吃一惊,随即走到旁边的书柜,挑出面前大师兄所说的册子。 第二章:静(8)   “修炼。”大师兄言简意赅。   越锦已经恢复冷静,她看着还背对自己站着的大师兄:“师兄的意思是在这里?……”   “立刻。”依旧只是两个字。   越锦的眉心皱起一瞬,但很快平复下来。拿着册子,她走到一旁的蒲团上跌珈坐下,翻开阅览片刻之后,双目闭起,仅只一会,已经进入修炼状态。   室内重新陷入沉寂。   许久,稳定心神用的伽罗香香味忽然升起。   又过许久,背对着越锦的大师兄一振衣袖。   正自沉浸修炼的越锦只觉心神一震,已经不受控制地从空明的修炼状态退了出来,思绪一时还茫然,只听见有声音响起:   “到了什么关隘?”   “玄冲。”越锦下意识回答。   “玄冲?”大师兄的声音依旧冰寒而无甚感情,也不知是不是平日就是如此,“若以如此资质,你不会在入门数年之内就拥有现下修为。”   越锦有一瞬没意识到面前的男子是在说什么,她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男子的模样。   姿容绝世,瞳生异色。   “……大师兄是什么意思?”半晌,越锦出(色色小说声问。   大师兄看着越锦,瞳孔颜色是很淡的青色,很特别,看上去就像是用一整块质地均匀细密的玉石雕琢出来似的:“我说什么,你自然知晓。”   越锦短促地笑了笑:“大师兄是疑心我用不恰当的手段提升功力甚至……”   大师兄目光清寒。 第二章:静(9)   越锦的笑容越发勉强了:“莫说我有没有能力找到这些速成的法决丹药,就算是有,莫非师妹还能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旁门左道,是来日得晋大道的障碍?师兄方才所言所为,岂不是在疑心师妹连这些基本道理都看不明白,为一时虚名,只求速成,以致拿来日的千万载长生逍遥做赌注做资本,师兄以为……”越锦的声音越来越低,及至此时,她终于勃然大怒,声色俱厉:   “师兄以为,我竟蠢笨如斯!”   大师兄微微皱了眉。   越锦冷着脸起身,拱手道:“告辞!”   大师兄没有阻拦。   越锦一拂袖,掉头就往外走去。一路不曾半点停留,直至到了外头的院门口,才有平静声音自身后传来:   “往后每三日辰时来此。”   听见声音,越锦脚步不减反增,几下功夫,身影就已经隐没于山道拐角,不能再见踪迹。   景园内,大师兄依旧临窗而立,目光落在被搁落地上,不曾收拾的线装书籍。   (色色小说   片刻,眉峰微皱。   飞峦峰山腰中段,有一处演武堂,顾名思义,是给众弟子切磋用的--掌门的众弟子。   花木扶疏,小桥曲水。作为历代掌门所居山峰,又是仙家大派所在,飞峦峰可谓是一步一景,或雄浑大气,有孤峰绝刃之苍茫;或精巧瑰丽,有花团锦簇之妍艳。可惜眼下,这一些景致都无法在越锦眼底稍驻片刻。   一路自山上疾走而下,越锦刚到了山腰位置,转过一个拐角,就见露天的演武堂中,几个人或站或坐,似在聊天,其中有先前带她上山的二师兄,也有之前就见过了的言师兄,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女子,容貌美艳,眉目冰冷,应该是三师姐。 第二章:静(10)   越锦脚步稍一停顿。   (色色小说   二师兄刚刚好转过头来,看见越锦,笑着打招呼道:“小师妹下来了。”   容貌冷艳的三师姐也转过脸来,虽没有出声招呼,但还是缓了缓神色,对越锦点点头。   最后盘膝席地而坐的是言师兄,也正是之前见翠亭上的白衣男子。他神情冷漠,双目闭合,并不理会走过来的越锦。   越锦已经来到了演武堂边,她朝几人行礼道:“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   言师兄依旧没有理会,三师姐淡淡地应了一声。只有二师兄笑着问越锦:“见了大师兄了?感觉如何?”   越锦笑道:“多劳二师兄关心,大师兄对师妹很是认真。”   二师兄也没多想:“大师兄一向是那样的性情,冷是冷了点,但十分负责。”说着也不再多谈,只对越锦介绍道,“这是早你十年入门的灵飞师姐,好像年纪也比你长上十载?”二师兄问身旁的祝灵飞和越锦。   祝灵飞淡淡说:“我是戾帝二十三年的。”   越锦则笑道:“当年被带来山上的时候太小,已经不记得了,只在入门前摸了根骨说是十岁。”   二师兄唔了一声:“师妹的双亲?……”   “在战乱中失散了吧。彼时太小,实在不记得了。”越锦回答。   二师兄叹了一声,也没再说,只指着一旁闭目盘坐的白衣男子对越锦说:“这是你的言师兄。你们当初有些小误会,但现在大家都入了内门,又同是一个师尊座下弟子,当日那些灵兽的事情就不要多加计较了,终归不是什么大问题……”   二师兄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冷漠的声音就骤然响起,正是本来闭目盘坐的言师兄! 第二章:静(11)   言师兄望向越锦,目如寒星:“凭何得入内门?”   越锦大怒!   二师兄也是怒意现于颜面:“左言执,你说什么!”   端坐在地的左言执站起身,霎时如利剑出鞘,剑气四溢,劲风割人。他目光扫过二师兄,冷漠无甚感情:“二师兄,你要做什么自去做便是,别扯上我。”   二师兄眼中有极隐晦的忌惮一掠而逝,面上愤怒愈重:“左言执,你--”   “二师兄。”越锦出声打断了二师兄的话。   二师兄怒色稍敛:“小师妹?”   那仿佛变脸一样的速度让越锦在心中笑了笑,她转对左言执,虽心中恚怒,面上却只越见平静:“言师兄,你问我凭何入得内门……倒不知,言师兄以为自己凭何入内门?”   “凭手中之剑,凭丹成之境。”左言执回答得傲然。   越锦点点头:“那师妹亦是如此。”   左言执目光骤厉!   一旁的二师兄和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三师姐,俱都面露诧异。   越锦倒是神色平静,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些话可能导致的后果。   须臾,左言执语气冰寒:“什么意思?”   “师兄不明白么?”越锦反问,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人,沉吟笑道,“师妹的意思是,既然师兄以为师妹没有资格进入内门,而又以自身境界剑术为傲……那不妨(色色小说你我比上一比,看看是师兄更有资格当内门弟子,还是师妹更有资格。” 第二章:静(12)   左言执轻轻点头:“好,很好。我不知道……”他慢慢说道,竟一反常态地笑了起来,明显是怒到极致,“我不知道师妹对自己竟有了如此自信!”   “师兄言重了。师妹不过依师兄想法回答。”越锦这么回答。   左言执神情阴沉,最后确认:“你要与我比试?”   “三个月后,天都峰上,当着天剑门所有弟子面前,师兄以为如何?”越锦直接给出答案。   左言执握住腰侧冰寒长剑,一瞬之间,神情已恢复先时冷漠:“你既开口,生死自负,我不会留手。”   一旁的二师兄听见这一句,倒是真心皱起眉来,开口就想说话。站在二师兄旁边的祝灵飞也是蛾眉微蹙,张嘴便要出声。   但是在这些之前,越锦已经回答:   “即登天都峰,生死当然自负,不敢叫师兄留手!”   左言执一拂袖,不发一言,驾剑而去。   祝灵飞此时也开口:“二师兄,师妹先走一步。”说罢,便自行离去。   二师兄这时才对越锦叹道:“小师妹,之前已同你说过言师弟的性子了,你又何苦同他针锋相对分毫不让!”他重重叹了一声,“当年那件事,你也并非全无错处。”   越锦笑了笑:“当年那件事,是师妹豢养的妖狼吃了言师兄刚刚带回来打算培养的灵兽,自然是师妹错了。但当年到底谁错,说来也不怎么打紧。归根到底,现下的情况不过是言师兄打算为当年的事情和师妹分辨一二,师妹也打算同言师兄分辨清楚,如此而已。”   二师兄沉默不语。   越锦就冲二师兄拱手:“今日劳烦师兄了,师妹先行告辞,过两日(色色小说收拾停当,一定登门与二师兄道谢。” 第二章:静(13)   说着,转身便继续向自己新的居所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在心底思量方才没有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的话:   何苦同他针锋相对分毫不让?   今日让一步,倒不是不可以。   但须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今日的对话传出来,改天她和别人发生了什么冲突,别人再要求她让步呢?她是让还是不让?   若是不让,平白让人拿今天的事情说话。   若是让步,今日让一步,明日让一步,又要让到什么地步,才是尽头?   (色色小说越锦目光森寒。   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在越锦进入内门的第六天--在她和左言执天都峰比武消息传出去的第六天,在她第三次从大师兄所在景园出来那一天,她从身旁的窃窃私语中听见了当日大师兄对自己的评价:   --“资质不及进境。用了什么旁门左道?”   当然,在那些窃窃私语中,这一句话传着传着,也就变成了:   --“可叹那越锦才能不及寻常!今入得内门,不过抱上了戒律长老的大腿,再赖于当年带她回来的执剑长老的面子,至于之前种种名声,也概是有人相帮,实是……唉,可怜那执剑长老一世清名!”闲聊的人以一声叹息做了结尾。   彼时的越锦正在回屋练剑的途中,听见了不过笑两声就继续往回走,心里却琢磨着对方虽句句含酸带醋,但至少有一点说对了。   当年,执剑长老确实不该主动带她回来。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可怜他一世清名。   夜色沉沉,斜月悬于天穹,柔和的月光铺将下来,照映草木凄迷。 第二章:静(14)   挽澜楼位于飞峦峰中部山背处,出门几步,就是一片郁郁森林,若由森林再往里走一会,还能听见隐约的轰隆流水声--正是森林最里头瀑布所发出的声响。   子时已过,万籁俱静,但在这个鸟兽人群都休息了的时候,奔流的瀑布旁边却缓缓(色色小说行来了一匹独狼。独狼足有半人多高,毛发银亮,瞳孔是深绿色的,幽暗阴冷得渗人。   独狼是叼着一团衣物来到瀑布旁的。因为衣物被独狼叼在嘴里,所以不能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但至少从颜色样式还可以辨认出是女子所用的。在距离瀑布下深潭大概二米左右,不能被水溅到的地方放下衣物,独狼踩着猫一样悄无声息的步伐,绕着水潭巡视一圈之后,忽然仰头对月,就是一声长啸:   “嗷--”   哗啦的破水声骤然响起,只见一道黑影倏忽自潭水中蹿出,半空一折,带着一条由水珠串成的白练,已稳稳地落到了潭边。   本来端着一张狼脸,严肃阴冷的独狼忽然裂开狼嘴露出傻笑,四足一蹬,一个纵扑就把人给压倒在了地上,凑近了不停地抽动鼻子嗅着,垂下的长尾巴还连连摇摆,状似亲热。   从水潭中上来的黑影正是越锦。还湿淋淋的就一下子被独狼扑倒在地,她也没生气,只是拍拍身上狼的脑袋,说:“好了,起来,只是几天没见而已,这个森林喜不喜欢?我看你今天精神……唔,玄冲关隘长,剑纵出凌虚?”说着说着,越锦就走了神,嘴巴里忽然冒出来了她正在修炼的法决经要处的句子,也是她一直不能突破的关隘所在。   一念到这些句子,越锦顿时忘记了还压着自己身上的独狼,只是伸手轻轻比划:“分明是如此,为什么……”   正自寻越锦亲热的独狼顿时不满了,它顿时直起身,愤怒地瞅着越锦希望对方能有所反应,可惜对方没有。于是独狼就不满进化为愤怒,磨着牙探出爪子一下拍过去,就准备拍掉越锦比划剑诀的手。   但恰是此时,森林里忽有慵懒声音响起:“分明是如此?呵--分明是这样!”   只听嗤的一声,一道剑气以毫厘之隔擦过越锦脸颊,割断越锦束发布条,并带起三五缕断发。 第二章:静(15)   自脸颊擦过的剑芒隐有血腥之气的炙热,同时又带着刻骨的冰寒,越锦有一瞬怔住,然而等下一瞬明白过来,她却不惊反喜:   “不错,就是这样!”   独狼愤怒的嗷呜声和越锦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正自喜悦的越锦微怔,注意力自剑诀上稍稍移开,一眼看见就看见本来在自己身旁的独狼已经弹出四足爪子,挡在自己面前,弓起腰背,朝面前威胁低吼。   越锦终于彻底清醒。她顺着独狼的目光看去,就见之前曾有一面之缘的妖异男子正倚着树干,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她……的身体?   越锦收回目光看了自己一眼,顿时有所了然。   自地上站起身,越锦扣了一个法决弄(色色小说干紧粘着身体的湿漉衣物,便转向妖异男子说:“劳驾,外衣。”   妖异男子脸上的兴味顿时滑成了呆滞,连本来透着危险和诱惑的血瞳也配合地流露出茫然来,似乎没听清楚越锦方才在说什么。   越锦耐心并善解人意地重复及解释:“劳驾,外衣,它离你更近一些。”   妖异男子明白了,他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外衣--它到确实距离他更近一些。不过就算是如此……现在已经有姑娘能够落落大方地叫一个不认识的,并且之前还看了她乍泄春光……好吧,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就算不是春光乍泄,但怎么也曲线毕露了吧?不是说人类的女子连手都不能让人碰么?这反映也太镇定了吧?   “谢谢。”越锦的声音响起。   将衣服递给了越锦的妖异男子默不作声地看着越锦从容展开衣服,再又从容穿上,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化身成小厮--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把他当小厮使唤也就罢了,他为什么还要真像个小厮一样地拣起衣服给她送过去? 第二章:静(16)   妖异男子觉得牙根有些痒,他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乘着现下偏僻无人,干脆动手直接将人解决掉算了……   忽的,妖异男子的目光凝在了越锦外衣的下摆。他以为自己一时看错了,所以还多看了两眼,随后--   “你的衣服?”妖异男子伸手指了指越锦的衣服,要笑不笑,神情古怪极了。   越锦有些纳闷地往下看了一眼,然后……   越锦确认自己看见了一件布条装:自膝盖以下,完好的布料成全了一条条布片弯弯曲曲地飘在空中,并且间或还有好几块锯(色色小说齿状的残缺,就像是被什么野兽给撕了咬了再揉了一样。   越锦的心情顿时跟妖异男子先头一样复杂了。她提起衣摆看了看,转头看着身旁的独狼,就见独狼虽还是冲着睚眦摆出防备的姿态,却没有再做出示威的怒吼,只是警惕又冰冷地看了对方几眼,然后再转头望向越锦身上的布条装,深绿色的瞳孔和缓转为浅绿,并洋洋自得地低吼出声,要求奖励。   林间的气氛竟和缓起来了。   越锦和独狼一样席地坐下,问妖异男子:“你还没有离开?”   “又回来了。”妖异男子折了一片树叶,漫不经心。   “要找什么?”越锦似乎是随口问。   妖异男子血瞳微弯,似乎在笑:“为什么不猜我是来拜访人的?”   越锦摸着一旁白狼的毛,似乎没听见妖异男子的问话。妖异男子也不以为意,转了话题说:“你最近倒是不太好?我听见你们门派里有传言说你资质不行,并且还要和左……”他皱了皱眉,“左什么,比试?”   话音方落,妖异男子又点了点头,懒洋洋说:“看你方才那样,资质倒确实不怎么样。” 第二章:静(17)   听着这带有三分轻蔑七分不以为然的话,越锦倒也不生气,点了头不咸不淡地肯定妖异男子的疑问:“后天和左师兄在天都峰比试。”   妖异男子发现面前的女人又给了自己一次惊讶--对(色色小说于他毫不客气的话,她不是假装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那么……   “你确定能赢你的左师兄?”妖异男子若有所思。   越锦笑了笑,站起身来:“我又不是不世出的天才,当然赢不了。”   妖异男子怔住:“那?”   “有些事总是要做。”越锦漫不经心。   妖异男子稍稍一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越锦弯腰拍了拍地上独狼的脑袋,然后继续笑着对他说:“你上次很是痛快,等我过两日比试完了,若还有事,倒不妨来这里找我。”   说着,转身便向林间走去。   你?妖异男子为这个大众地称呼皱了眉,看了越锦背影一眼,冷不丁说道:“你要赢不行,但换他输……”他意味深长,末了又想起先头的那个可以指代任何人的‘你’,顿时心中不悦,说道:   “往后你可以叫我睚眦。”   越锦一下停住脚步,目中闪烁奇异光芒,不因为对方之前所说的输赢,而不过是为那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名字--“睚眦”。   当然这一些,睚眦都没有看见,因为在越锦转回身之前,这所有的复杂奇异光芒都已经尽皆敛没入她瞳孔深处,消于虚无。   斜月星沉,山风习习,沙沙草叶声中,是悠然的水声虫鸣。   越锦沉默得有些久,久到让睚眦有些不耐烦了。然后,他就听见越锦开口:“睚眦……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第二章:静(18)   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是这一句话,睚眦一愣之后回过神来,舔着唇角,眸中血光大炙:“哦?我倒是不知道,现在还有东西敢叫睚眦了。”   越锦静默一会,慢慢笑起来:“那想来……是我记错了。”   妖异男子看着越锦。   越锦又恢复了先前从容:“至于我同左师兄之间的比试,倒不劳烦费心。”   睚眦血瞳一闪转为冰冷,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而只是微微眯眼:“你会输?”   “赢不了。”越锦再次说。   “很好。”睚眦点头笑道,“那么,如果你赢了……”   以一抹残忍嗜血的微笑代替未尽之话,这一次,睚眦率先转身,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站在原地,越锦看了睚眦离去(色色小说的方向一会,复又抬头看向黯蓝夜空,发现天际的东方已翻出了一线鱼肚白。   越锦看了有一会,直至脚边独狼的低吼将她惊醒。   收回目光,她蹲下身,抚了抚身旁白狼的脑袋,片刻才自语出声,声音极轻,只对着自己说:   “睚眦啊……”   想不到故友竟能再见。   而再见之时,已是此情此景。 第三章:试(1)   第三章:试   天剑门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当然不是两个内门弟子比试这件事。而是两个内门弟子在天都峰上--众所周之,天都峰上的比试是生死不论的,若无不可缓和逆转的矛盾仇怨,放眼四海皆为天之骄子的天剑门内门弟子,哪舍得拿自己的锦绣前程开玩笑--并且还是一个新入门没几个月,传言是凭借关系才入了内门的叫越锦的女弟子向早已成名的左言执师兄比试。   这一场实力绝对悬殊的战斗由不得众人不为之侧目,故而等比试当日,距离正式比试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天都峰顶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人,俱都在等这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悬殊比试。   比试的双方都没有早到,但也有志一同的不曾迟到。午时刚过,便前后到场。   越锦是老老实实地爬上了天都峰再走进比试场地的,而左言执就风光许多了,(色色小说就在越锦刚登台不久,一道冰寒剑气就自天际一掠而过,瞬息千里,惊鸿似地落在场中,迅若光电,偏又不惊点尘,只此便能看出左言执确有自傲之资本。   相对而立的两人还没有说话,台下的众人就开始叫好起哄,有些说“快点开始”,有些嚷“彩头彩头”,不一而足。   听见底下杂乱地叫喊‘彩头’的声音,越锦眸中有冰冷一掠而逝。   左言执的反应就直接多了。只见他冷漠一扫全场,持剑一挥,便是一个大范围的“霜天冻地”降下,砸得一些叫闹最欢又能力最差的弟子抱头哀号不已。   越锦目光在底下众人身上一掠而过,继而看向左言执,笑道:“言师兄来了。即是比试,他们方才说得也不错……不若来点彩头?”   左言执看了越锦一会:“很好……越锦是吗?我记住你了。”他语气冷淡,“此次不论输赢,以前种种,一笔勾销。”   越锦似乎没听懂左言执话里隐约的松动:“左师兄以为什么彩头好点?”   左言执眸中有恚怒掠过,他冷哼道:“若是我输,日后有你所在之处,必退避三舍!” 第三章:试(2)   越锦也没多做思量,点头就说:“若是师妹败了,也自当如此。”   言罢,只听铮然声响,两柄长剑同时出鞘,剑气如虹,冲霄而起!   同一时间,相较于天都峰的热闹,飞峦峰上的景园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是这次,景园的主人,越锦的大师兄却一反常态的勃然作色,因为面前人带来的消息:   “胡闹!”   二师兄几乎要苦笑了:“云师兄一直不知道吗?小师妹和四师弟的比试,几乎传遍了整个天剑门……”   勃然作色也只是一瞬而已,此时,云寒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没有表现出来。”   这个她当然是在说越锦了。   如果说越锦并没有告诉云寒景和左言执的比试,二师兄尽管有些赞赏但并不奇怪,但一句‘没有表现出来’却让他顿时吃了一惊:“小师妹不曾表现出半点与平常不同来?”   “不曾。”云寒景回答。   知晓自己的这个师兄观察力到底有多敏锐,对方既然说不曾那就一定是不曾了,二师兄皱起眉忧心道:“言师弟素来不讲情面,这次登上了天都峰,只怕真会不顾小师妹修为能力,全力施为……”   “已经开始了?”沉默片刻,云寒景问。   二师兄有些愧疚:“是。师弟本以为大师兄知道,也没有出言制止,所以……”   所以便不曾言说?   云寒景一闭眼,复又张开,青蒙蒙的眼底光华一闪,其主人已起身向外走去。   “大师兄?”二师兄吃了一惊,跟上问。   “去(色色小说天都峰。”话音落下,剑意骤升,落后两步的二师兄一眯眼,就见云寒景已乘剑直上九霄,斯须弹指,便没入无边天地之中,不见踪迹。 第三章:试(3)   天都峰的比试正在进行中,时间不久,刚过两刻而已。但正是这短短的两刻,原本喧闹的场面尽皆不见,还站在周围的弟子俱是一片寂然,只沉默地看向场中。   天边两道剑光迅疾似电,一掠即纵,先后无声息落入天都峰弟子身后。   有站在尾巴的弟子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吃惊行礼:“大师兄,庭远师兄!”   云寒景径自向前,二师兄许庭远则微笑地冲那位弟子点头,并停下来问:“里头情况如何?”   那弟子悄声说:“越师姐差言师兄许多,但一直不曾放弃,而言师兄也并不曾留手。”   许庭远注意到面前人一句‘越师姐’说得真心实意。他点点头,转头向前看去,就见先他一步往前的大师兄已经走到了最前端,而场中……   场中本来平坦的地面已经一片坑洞狼藉,越锦在这一处结了冰晶,一处被烧得干裂;一处多了大洞,一处又冒出土堆的地方狼狈地左右闪避。没时间抬手去擦落入眼里的鲜血,她只得费力地张大眼,试图让被血模糊成了红色的视线更清晰一些。   左言执站在场中,冰蓝长剑就凭空漂浮在他面前。他身形不动,目光所及,却有无数冷冽剑气凭空生成再激射而出,一时之间,场中剑气森然,上下翻飞,交织出一张冰蓝色细密剑网--左言执并没有对越锦用上立见生死的杀招。但一如之前他对所说那样,自开始到现在,亦不曾有留手半分。   剑网已经织成,其中有些部分还沾染了鲜血--是翻飞过程中切割到越锦身体时说沾染的。   左言执看着空无一人的面前,知晓越锦已经用了隐身咒--然而,在有限的目光所及的空间里,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自比试以来,左言执第一次开口。他沉声说:“认输。之前事情,一笔勾销便罢。”   空荡(色色小说荡的场中没有丝毫变化。   左言执有些不耐,一扬手,那浮在半空中,大得足以封锁整个场地的剑网就徐徐降下,剑芒吞吐中,大片大片的白雾自空中落下,须臾就让地面结出了一层薄薄冰霜。 第三章:试(4)   猝然,只见数道红芒自四面凭空蹿出,直直射向剑网并当场炸裂开来,砰砰的闷响中,大片白雾升腾起来,笼罩全场。   白雾之中,左言执原地不动。忽的,他面上浮现几许怒色,冷哼道:“不知死活!”   话音落下,左言执忽然收起半空中剑网,自然同时还卷走了蔓延整个场地的白雾,身旁冰蓝长剑半空一折便向传来法力波动的背后射去,凌厉无匹。   然而也是倏忽,左言执心头忽然一悸,半空长剑心随意动,跟着也极快地一滞--白雾已经开始消散,左言执就看见面前有黑影一掠而逝!   黑眸一厉,还有几分不太明显的赞叹。也不见左言执有什么动作,本来已经掠至他背后的冰蓝长剑就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左言执头一次出手执剑,手中冰蓝长剑光芒大盛,并再次出声:“认输!之前种--”   左言执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止因为那本来已渐渐微弱的法力波动忽然剧烈,仿佛奔腾海水一样有不可抵御之势,还因为那一闪而逝的黑影再次出现并毫无障碍地穿透了他手中的长剑,更因为脖颈上那忽如其来的冰凉--   左言执睁大了眼。   白雾散去,场中一片寂静,滴滴答答的落水声也就跟着极为清晰起来。   有血的气息弥漫开来。是越锦身上的,额头,脸颊,手臂,大腿,还有胸腹--一柄冰蓝的长剑直直刺入越锦胸前又自她背后直(色色小说直穿出。   浓艳的红色自创口处洇开,再顺着冰蓝色的剑身往下滑,一声一声,越聚越多,不一会,就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左言执终于有所动作。他紧了握剑的手,稍稍侧头。   一线血色乍然而见。   左言执没有理会自己脖颈处的伤痕,他只是看了看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又垂眸望了还持在自己手中的长剑,最后,他抬起头,看向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越锦。   越锦在笑。黑色的瞳孔跳动着让人心惊的锋芒,这样的锋芒不是冰冷,却比冰冷更叫人难以承受--它更森寒更凌厉,比之一切沉寂的冰冷,亦更多了一份执着,许多灼热。 第三章:试(5)   他看见面前的人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就咳出了血。   他还听见一句话,轻柔冰凉,缠绵入骨:   “言师兄,你死了。”   天都峰上一片寂静,注视场中的围观众人或惊疑或钦佩,不约而同地保持安静,屏息以待。   是一道清寒地声音打破场内寂静。   云寒景面沉如水,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双足离地,虚虚浮空丈余,隔空拂袖,震碎越锦架在左言执脖颈上兵器的同时,也震断了左言执插入越锦胸口的冰蓝长剑。   越锦身子一晃,退了两步,忍着一口气没将心血当场吐出来。   云寒景目光如刃,狠狠扫过越锦和左言执面孔:“你们就是这样当外门众弟子表率的!?”   “大师兄。”许庭远站在云寒景身旁,悄声提醒,意思似乎让云寒景不要那么严厉。   云寒景目光落在许庭远身上,并没有多锋锐,甚至没有先时看着越锦的严厉,却让许庭远觉得自己仿佛立在数九寒冬里泼了一桶冰水,一下子从头冷到脚底。   再不敢多说,许庭远默默地退后几步,刚站定,就听云寒景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已经敛了先时怒意,因而显得尤为冰冷:   “是谁先提出比试的?”   “是我,大师兄。”越锦走上前,因为胸口有被利刃穿过,便没有拱手行礼,而只是欠了欠身。   云寒景神色平静,点头说:“很好。不尊师长,不恤同门,自去冰魄洞静思一月。”接着转对左言执说(色色小说,“你则回去闭门思过半月。”   底下众人有微微的骚动。越锦和左言执却俱都什么也没说。   事实上云寒景也并不在意,因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已经御剑离去,却是再不将余下诸事放于眼里。   越锦自此才转向一旁始终缄默的左言执行礼开口,并且不是先前对云寒景的欠身,而是拱手弯腰说:“多蒙师兄留手,师妹方才得以侥幸。先时师妹初入内门,一时气盛,说了些玩笑话语,还望师兄大量,不与师妹多做计较。” 第三章:试(6)   行动处,周身伤口牵动,鲜血混杂冷汗,一齐湿了越锦的后背。   左言执沉默着,片刻一抖手,却是忽然震碎了自己掌中的长剑!只听断剑一声哀鸣,冰蓝光华眷恋缠绕左言执一下,终至碎散。而左言执却一径冷漠道:“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侥幸!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也没什么玩笑!我既说过日后见你退避三舍,等此次思过结束,只要是你在门中之日,我便不会回山--只是三年之后,你可敢同我再行一战!”   最后一句,左言执声色转厉。   越锦点头说:“师兄有言,师妹自当从命。”   得到回答,左言执喝了一声“好。”,就提着失了剑身空余剑柄的长剑,一步一步,独自向山下走去。   人群自然分开。   一个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里,许岩看着场中的越锦又看着离去的左言执,对身旁的女子低声说:“往后不要再去招惹她了。”   站在许岩身旁的女子明显吃了一惊:“师兄!--”   许岩敛下眼,似在沉思,片刻说:“这次谣言的程度应当还在她的容忍之内。你也不必多做什么,只当做没有这件事,日后也不认识她那个人,就好了。”   站在许岩身旁的女子正是上次和许岩一起见到越锦的那位,只见她脸色微变,说:“我只是为师兄不平,当年师兄如此照顾于她,她--”   “左师兄都要走了!”许岩忽然微微提高了声音。   女子一时收了声。就听许岩再次压下声音说:“也不过是一只灵兽的事情!本来好言两三句也就揭过的事情,结果呢?硬是让她弄上了天都峰也还就罢了,可是这样一场应该(色色小说毫无悬念的比试到了最后,左师兄不止败了给人白当一回踏脚石,还闹得连师门都不能好好待下去……她有资本有能力,狠得下心下得去手,你跟她拼,你拿什么跟她拼?”   女子终于再不说话。   发生于角落的对话到底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第三章:试(7)   比试场中,越锦只看了左言执的背影一会。她跟着就走出了场地,顿时有好几个弟子围上来,争先恐后地要伸手扶帮越锦。   刚刚露出笑容想说什么,越锦突然心有所觉,侧头看去,便见不远处的人群中似有一位黑发血瞳的男子站着,容貌依稀,唯独一双血瞳似笑非笑又凌厉万分,叫人见之难忘。   对视只有一瞬。   下一秒,人群中的男子已经不见了踪迹,而越锦,也收回视(色色小说线,依旧言笑晏晏,随着刚刚到来的执法弟子前往自己的老相识--冰魄洞中。   三个月时间,不长不短,长得可以叫让天剑门风云四起,短得不能让冰魄洞有丝毫变化。   领着由执法弟子带来的各种伤药,越锦进了冰魄洞,先吞服一丸丹药压制住伤势后,又处理过身上各处伤口后,也不坐下调息,只径自向洞中寒泉走去。   刻骨的冰寒浸没周身。一丝一缕的寒气随着伤口侵入,先是细细密密针扎似刺疼,转眼就成了麻木,是深入骨髓的僵直。   越锦闭上了眼。   一片静谧之中,她在早已游过千百次的河道中前行着,来到冰魄花生长所在,于一片星星点点的蓝芒之中行至最里头,弯腰自一处视线死角里取出了一朵冰魄花。   是十七瓣的,生长了足有一千七百年。   越锦席地坐了下来。她看了手掌中的冰魄花一会,掌心中忽然蹿出一道绿色幽火,将冰魄花融成液体后,又控制着这些液体渐渐聚集,直至成为一枚颜色森白的药丸。   这枚药丸足有龙眼的大小,没有一般丹药炼成时所自然散发出的清香,相反,这枚丹药隐隐约约散发有一种陈腐的味道,叫人不甚安心。   但这次,越锦却没有再停顿。几乎一将丹药炼成便张口吞了下去,尽管这些年来她炼成的丹药味道始终不怎么好。   --它是苦的。   很苦。   从喉咙,一直苦到心底。 第三章:试(8)   金乌西沉,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如美人颊上的红晕,艳丽不可方物。   云寒景在景园中看着一幅画。自窗口洒落的余晖让画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但掩不住这幅画本身的泛黄微卷--这是一幅有些年纪的画了。   这是一幅寒江山水图。云寒景的目光落在画上,说画上其实也不太恰当,他只是在看画右上角的落款印章。   田舍老人。   还有锦心。   “大师兄可在?越锦求见。”外头传来了越锦的声音。   云寒景修长的手指在那两个显得十分稚嫩的墨字上停留一会,便重新收起画卷,出声说:“进来。”   越锦依言走进:“不知大师兄唤越锦来,是有什么吩咐?”   “我即刻便要去云湖居。”云寒景几乎没有停顿,继续说,“你同我一起去。”   越锦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云寒景已经走出景园,驾剑上天。   连字都没来得及(色色小说说一个,更遑论拒绝了,越锦无奈,只得跟随。   这一跟随,便是整整一夜的功夫。   一路无话,待到了云湖居之时,云寒景收了飞剑,径自向湖中精舍走去,一路有自有下人向其行礼。越锦就没有云寒景那样的待遇了,慢了一步的她眼睁睁地看着云寒景走入精舍不见踪影,自个则被云湖居的下人礼貌地请到了一处小屋奉上香茗。   香茗啊……越锦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自己已经瘪下去的肚子,简单权衡之后,决定待会要老着脸皮问问这里有没有吃食。   嗯,能够吃饱的。   早春时节,天气尚还微寒,阳光却已暖融,自天上铺洒下来,照映湖水波光粼粼。 第三章:试(9)   云朝寒和云湖居主人坐在亭中。云湖居主人看上去似乎二十左右,容貌俊逸,也着白衣,却并非左言执那种冷冽的颜色,而是平和宁静,不沾点尘,一如他那双深潭一样的瞳孔。   “你的心不静。”云湖居主人并无虚套,开门见山。   云寒景居然也没有讳言:“见了故人。”   云湖居主人了然点头:“所以?”   “……我大抵是做错了。”云寒景如此说,“当初若不让她入得内门……”他稍稍闭眼。   云湖居主人替两人斟了茶,片刻才笑道:“若是不让她如愿,又会如何?”   “她会离开天剑门。”云寒景的这一句,没有半点不确定。   “两害相权取其轻。”云湖居主人的话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和而不疾不徐。这么说着,他轻顿一下,又道,“你倒从没有同我说过这个。”   云寒景静默一会:“许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是我一位师长的仅存血脉。我之前一直不做声,是想着如能平顺一生,”他的声音低下去,素来冷淡的脸上竟罕见地有了寂寥之色:   “也是极好。”   亭内一时沉寂。须臾,云湖居主人斟酌道:“她现在?……”   云寒景神情冷漠,是一种因失望而生的冷漠,或许还因自己的无能为力:“我本(色色小说来只道她有些心计,现在看来,已是柔奸成性。修炼一途也早入左道,往后莫说长生,只怕凡寿亦有所不及。”   云湖居主人并没有做声--这样的事情,便是一直注意的云寒景也无能为力,何况是他这个只从云寒景这里听到只鳞片爪的人?   这一点,不止云湖居主人心里明白,云寒景也是清楚。其实他来这里也并非是来找云湖居主人商量的,只是想找一个人说一说……只要是人,但凡有了什么不能说的事,不管最后到底说出来没有,在心底,想来都是想同旁人倾述的。 第三章:试(10)   接下来,云寒景果然没有再说这件事。只同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淡淡地聊了些旁的事情,再弈过一局,便起身告辞。   云湖居主人起身相送,及至亭外九曲小桥,他忽然开口:“还记得她当年如何?”见云寒景转头看向自己,云湖居主人笑了笑,“人的性格虽会变,但总归要慢慢形成。了解了,就有章可循。”   这是对方的建议了。云寒景并不言语,一边问来到跟前的下人越锦现在何处,一边回想当年情景。   那走到云寒景面前的下人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子,听见问题,就脆生生地回答道:“和您同来的姑娘说真君讲道是大事,各派都会来人,晚了只怕没有地方,所以先去镇里安排了。”   童子话音落下,云寒景也终于想起来当年仅有的几次匆匆见面时,自己对她仅(色色小说存的印象。   天真娇蛮,任性开朗。   另一边,越锦没有在外呆坐等待云寒景,而是独自往十数里外的落凤镇走去。昨夜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开始一路飞掠,所以直到云寒景带着她到了云湖居,她都没有想明白云寒景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给她上茶的童子闲聊说最近不太安静。   不太安静。   越锦一下子就想起来每十年一次的落凤镇真君讲道--不正好是这几日的时间?   记起这一点后,越锦联系云寒景素来习惯,明白对方十有是带她来听真君讲道的,一时倒有些感激,当即再无迟疑,留了话就离开云湖居,先一步去落凤镇打点行程--一半为了讨好云寒景,一半则源自她素来不喜欢无所事事的等待。   当然,她不喜欢的事情其实不少,真要说,一个晚上也聊不完。   野风阵阵,荒无人烟的深山里,草木因风摇曳,无端萧瑟。 第三章:试(11)   越锦没有直接用飞剑,毕竟飞剑对凡人而言毕竟太过招摇,而且落凤镇离她所在的地方也不远,她恰巧想独自走走清净清净。   只是有时候,你想要什么,上天便偏不叫你得到什么。   阴风已环绕周遭多时,更有数点绿色火光在林木间若隐若现。   越锦停下脚步,扬声说:“出来。”   山林寂寂,只有呜呜的风声凄切,如鬼魅私语。   越锦一皱眉,声音转冷:“不想出来便让开,我自赶路,便当没有见过这些!”   周围草木忽然剧烈摇动,让本就阴郁的天气变得更加阴沉晦暗。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呼啸着席卷起来,吹在人身上,凌厉得跟被刀子狠狠(色色小说刮过一样。   越锦站在原地,神情冷漠,任由劲风吹刮,却连衣角也不曾摆动分毫。   越锦的神色和缓下来。也不言语,只径自向前路走去。   也是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无数藤蔓忽然拔地而起,张狂地挥舞着向越锦卷去!一时间遮天蔽日,声势浩大。   刚走了没两步的越锦大怒,低骂一句“不知死活!”,也不回头,伸手往后一抓,只见她原本白皙的五指霎时探出如刃的尺长利爪,利爪上缭绕淡淡红芒,甚至还没有碰到那些手腕粗的藤蔓,就让那些藤蔓或断或退,再收手一提,一个干瘦的男子就被她扣着脖子抓在手上。   踉踉跄跄地自黑暗中被抓出来,那干瘦却颇有些俊俏的男子连忙求饶:“上、上仙饶命!小人是猪油蒙了心窍才如此放肆,还望上仙给,给小人一次机会!”   越锦五指的利爪已经消失,手掌也恢复先去的白皙,她面带讥诮:“机会?”   说着,手中微微用力。   男子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紫,咿呀着艰难地说:“上仙……饶命……小人是迫于……无奈……”他感觉到喉咙间的力道松了一些,连忙重重喘气,大声说,“实在过不下去了才铤而走险啊!” 第三章:试(12)   越锦紧扣在对方喉咙间的五指又松了松:“铤而走险?我第一次听见妖怪这样形容吃人。”   男子赔笑道:“上仙明鉴,小人是人,只是曾被那妖物陷害,才变成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小人做梦都想再变回人类……”他喃喃着,目光却微微下垂,落到枯草地中一条蛇一样慢慢前进的藤蔓上。   “是吗?”越锦不置可否。   “是的,是的!”男子一叠声说,他偷偷地瞟着草丛,看见那根藤蔓一点一点地靠近越锦,一点一点地……   “咻”的一声,草丛里的藤蔓弹起来狠狠刺向越锦后心。   越锦似乎毫无所觉,(色色小说她还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并仿佛弯了弯唇角。   就这样成功了?男子有一瞬的疑惑,但紧接着,眼角瞥见的寒光和突然自心口传来的剧痛让他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等等,等等--”藤蔓啪一声落在地上,男子大声惨叫呻吟着,哆嗦着伸手想要碰刺入胸口的长剑,但那长剑已经开始慢慢向外抽出……   电光石火之间,男子忆起最开始自己被抓出来的场面,忽然大叫一声:   “等等,你不是人,你是……半妖!”   长剑一滞,继而冷冷拔出。   男子怒目圆睁,面上还残留着十分的不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越锦在原地站了一会,轻声说:“想不到一个小妖也有这样的见识……疏忽了。”她眉间有冰冷掠过,“那么,便不能放你去转世投胎了。”   言罢,持剑一挥,就将刚刚自地上形体中脱离的魂魄斩成两段。   落凤镇位于淮北,隶属蒲城,处神州正中,故而十分得到修士的喜爱,不说周围方圆几十里都被下了让妖族忌惮的符咒,甚至修道界中的大事,每十年一次的真君讲道也是在落凤镇这里举行的。 第三章:试(13)   越锦来到了落凤镇中最大的一家酒楼。   “劳烦,还有没有上房?”   正低头拨算盘的掌柜抬头一看,顿时挤出一张笑脸来:“姑娘一个人?”,说着,舔了舔手指,已经开始翻看记录了。   越锦笑了笑:“两个人,还有同伴--要两间房。”(色色小说   掌柜哦了一声,低头片刻,说道:“上房还有,甲字四,甲字五,临近后花园的,开窗之后有不错的景色,怎么样?”   越锦刚要答应,心头一动:“小院还有剩下?”   掌柜一愣:“有倒是有,最后一栋了,梅字苑。不过姑娘只有两个人,这苑子租下来怕是有些浪费。”   “无妨,就这个吧。”越锦说道,先付了五天的帐。   开门做生意总不可能把客人往外推,掌柜见越锦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话,只叫来小二带越锦去后院看小楼。   越锦挥手示意不忙,只向掌柜问:“贵店能不能帮忙弄到真君潭的水和秋木?”   真君潭的水倒是明白,但秋木?掌柜的表示出了自己的疑问:“什么是秋木?”   “十年生的杨秋树。”越锦回答。   掌柜挠了挠头:“真君潭的水倒是大家都可以拿,不过姑娘听小老儿说一句,真君潭的水吧,说是治病,不信的人不去喝,信的人只会自己去打,就在外头山上,也不是很远。至于那个十年生的木头,山上也种了一大片杨秋树,可是要特意找十年的……”   掌柜刚想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就见一小锭银子出现在了柜台上。   未尽的话生生地转了一个弯,掌柜拿起银子喜笑颜开,不住让越锦放心自己一定办妥。 第三章:试(14)   越锦点点头,要了一壶茶就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注意镇口来往众人。   好家伙!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吧?居然来了三拨修士,修为还都不算低,这年头啊。越锦轻啧一声。   “修士都成白菜了。”声音慢悠悠地说出了越锦心底的想法。   越锦一怔,转过头去,难得地吃了一惊:“……睚眦?”   提着酒壶站在窗口旁的睚眦瞟了越锦一眼,施施然坐到越锦对面,抿了一口酒下去,才(色色小说微眯眼笑道:“很意外。”   “很意外。”越锦点了头。   睚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在等人?”   越锦应了:“我的大师兄,云寒景。”   “云寒景?”睚眦漫不经心,“倒有几分薄名……不过上次比试之后把你关进冰魄洞的也是他吧?”   越锦这次没有回答。   睚眦喝着酒,慢慢就笑起来:“你们真奇怪。如果是我们的话,只会喜欢依附你这样的人。”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越锦不动声色,当作没听懂睚眦的话。   睚眦看了越锦一会,忽然笑起来,声音里透着愉悦:“我突然发现,有些喜欢你了。”   越锦笑了笑,不曾说话。   睚眦则挥手招来小二,丢过去一个东西说:“上点有特色的,再来几壶好酒。”   小二喜滋滋地刚要回答,就一眼就瞄到掌心物事,顿时傻了眼。   睚眦怫然不悦:“没听懂?”   小二呃了两声,张开手让掌心的晶石露出来,苦笑道:“爷,我们小本生意,您别消遣我……”   睚眦血瞳微闪,面露不善。 第三章:试(15)   坐在旁边的越锦倒是一下子笑出来,接过了小二手中的晶石,换上一锭银子,她唇角含笑,眉目柔和:“爷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用晶石与凡人交易吃食?好大手笔!”   听出越锦话里明白的嘲笑,睚眦血瞳中红芒乱闪,扭头就恶狠狠地瞪着越锦。   越锦笑吟吟的。   睚眦就一下子泄了气,斜眼看着对方说:“一开始的玩笑话,你记了这么久?”   ‘爷’吗?越锦眸中笑意更胜:“什么玩笑话?”   睚眦看了越锦一会:“你可以叫我名字,或者哥哥。”   越锦一怔。   睚眦显得有些不耐烦:“怎么了?”   “没什么。”越锦这么说着,一顿过后,才慢慢道,“我有哥哥了。”   睚眦冷哼一声:“我要认你当妹妹同你有哥哥有什么关系!莫非还要征求你哥哥的同意?”这么说着,他还是问,“你哥哥现在在哪里?”   说罢,睚眦心想如果对方真的敢不识趣的阻拦的话,他就一定教教对方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的哥哥啊……”越锦闭上眼睛。神情不说喜也不说怒,只是唇角微弯。   她闭眼笑道:   “都死了。”   周围似乎有一瞬的安静。   睚眦目光落在越锦面上,就见她背靠长椅,双目轻阖,红(色色小说唇微启,娓娓叙述,不疾不徐:“当年越帝荒淫,天下大乱,我和几位兄长行走路上,小哥身子弱,生病期间三哥四哥去河中找食物,不慎落水,小哥听了后也跟着去了,而二哥因为一些原因,最后也没有跟我们一起到安化,城外就分了手,一直没有消息。” 第三章:试(16)   安化在越帝时期是重城,和越帝当时的都城临祁南北对望,一同镇压四方。   “你们从哪里去安化?”睚眦问。   “临祁。”越锦回答。   临祁……三个月?睚眦眼神微微一闪:“临祁和安化并不远。”   “当时我们几个孩子自己上路,绕了许多路才走到安化。”越锦解释说。   睚眦哦了一声,仿佛不经意道:“父母呢?”   “忘了。”越锦口气平淡,或许是真的过得久(色色小说了,所以已经不在意了,“或许是路上走失了,也或许一开头便没有一起吧。”   睚眦应了一声,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慢慢品尝了,方才说:“你大哥呢?你方才一直没有提到。”   越锦笑了笑:“我大哥带我走到安化……大抵真是时运不济,竟然碰上安化寻找越帝余孽,不慎被一箭射杀了。”   睚眦持壶的手一顿。不是因为越锦话的内容,只是因为对方叙述时的平静--就像是在说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所以能如斯冷静,如斯冷漠。   但看最开头,她的态度又分明不是不在意……   种种念头只在一闪之间,睚眦已经放下酒壶开了口,还是之前那样的漫不经心:“我怎么觉得你的态度比第一次见时好了许多?”   越锦很认真地思索一下:“或许是因为我们已经第三次见了?”   睚眦显然不满,用猩红的眼睛威胁地瞪着越锦。   越锦弯唇笑了,站起身来:“我要去采一些东西,要不要一起?”   左右无事,睚眦也就跟着站起来了:“你不等人了?”他随口问。   “当然等。”越锦回答,率先往下走去。   睚眦挑了挑眉:“那?” 第三章:试(17)   越锦就侧头看了睚眦一眼。   那其实是很平常的一眼,但睚眦顿时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事实上,他确实问了一个蠢问题,因为越锦回答:   “我已经在镇口那边设了一个小法术,也交代这里的掌柜了,只要大师兄过来,我便能立时知晓。”   睚眦哑然无言。   刚及暮春,天气晴好,落凤镇外是一派青山碧水,生机勃勃。   跟着越锦来到了落凤镇外的山上,睚眦随意询问:“找什么?”   “我记得落凤镇有个很有名的茶叫做凤涎茶。”越锦一边解释一边运起灵力,开始满山寻找灵气反应。   “凤涎?”睚眦嫌弃地皱起斜飞长鬓,“凤凰的口水?”   越锦有些好笑:“这是一种说法,另一种是说凤凰见了也忍不住留下口水。”   “一样恶心。”睚眦冷淡地下了结论,末了挑眉问,“你要喝?”   越锦只极短的一顿,睚眦就发现了,他看了身旁女子姣好的侧颜一会,慢慢弯起唇角,瞳色转深,如血玉般冰冷无波动:“原来是给云寒景的?”   这是一句疑问,但加了‘原来’二字,却显得笃定了。越锦也不费劲矫饰:“我师兄素来爱茶。”   睚眦轻哼一声,话里虽带着笑,却也透着不难分辨的冷淡:“云寒景还不至于这样差遣你。”   ‘不至于这样差遣’的言下之意,当然是在说越锦厚着脸皮献媚了。越锦也没反驳,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她只越发专心地探查周围灵气,不多时,就在一个阴暗角落有了收获。   而越锦身旁的睚眦态度虽一下子冷淡下来,却并没有离开,只沉默地跟着越(色色小说锦四下寻找。   越锦也不多做理会,只记下了手中灵草的灵力波动,神念四下散去,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采光了大半个山的凤涎茶--虽然制成茶之后估计还不足一两。 第三章:试(18)   不过也差不多了吧……真君讲道也就三五天的功夫,而且这个只是尝尝味道而已。这么想着,越锦弯腰采了最后一株的叶子,刚准备收拾离开,就见身旁的睚眦忽而抬头看向天空以惊鸿之态唳鸣离去的鸟雀,皱眉片刻,突然开口:“你之前杀了一个妖怪?”   越锦采了茶,起身点头:“是。”一顿过后,她又笑道,“怎么,由你来管?”   睚眦极轻蔑说:“他算什么东西,配我过问?”言罢,他看了一眼越锦,问,“他碰到你手上了?”   越锦应了一声:“也算吧。”随后就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睚眦听完了,神情淡淡,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自取死路。”随后看了越锦,又问,“你本来没打算杀了他?”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下子变大了。   睚眦觉得站在自己身旁的越锦似乎停了一刻,(色色小说然而等他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时,他却只见她微眯了眼,抚了抚被风吹起的发丝及衣角,然后抬头对他笑。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轻轻炸响。睚眦张眼看去,但见茫茫山野,万籁皆寂,只余一人。   只余一人,遗世独立。   “不,我本来打算杀了他的。”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睚眦想伸手去碰那朵绽放于对方唇角的微笑。不因为太过美丽,而是太过复杂。   这不正是她方才说起自己兄长时候的笑容?睚眦忽然想到。   也是淡淡地笑着,也是表面不见喜不见怒,但实际上却似乎藏着哀伤,然而若要再仔细看,就会发觉这样的哀伤,也似乎不过是一张早就稳妥准备好了的面具,只等着戴上……于是,就谁都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是什么想法什么感觉了。   忽有清凌凌的声音渗入沙沙的风声中。 第三章:试(19)   越锦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去:“师兄来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有机会,不妨一叙。”   睚眦没有反应。   越锦点头示意过后,也不多浪费时间,越过睚眦身旁便向落凤镇走去。   睚眦开口了:“这次被你杀了的妖怪有些身份,我本该叫你小心一些。”他侧头看了越锦一眼,忽而笑起来,带着几许(/class12/1.html杀意,但更多的还是赞赏,“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他们要小心一点。”   “多谢提醒。”越锦只当没察觉睚眦似有还无的杀意,露出微笑回应对方的提醒,算是承了情。   睚眦哼笑一声,明显不在意这个。随意冲越锦摆了摆手,他也不多话,背对着越锦转身就走。   越锦自然离去。   于是两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终不复见。   山峦便只余清风朗日。 第四章:诛(1)   第四章:诛   入夜,一轮孤月高悬中空(色色小说,杳然无言,惟余一地霜白,寂寥凄清。风过,这拢于天地间的寒意便四下散开,一丝一缕,缠绵入骨。   越锦正和云寒景呆在租来小院的大厅之中。   当然,云寒景坐着,越锦站着。   “真君讲道三天之后开始。”云寒景神情淡淡,“这几日你不得放松修行。”   “是。”越锦答应。   “也不得随意惹事。”云寒景神情已经有些冷漠了。   “是。”越锦正色回答,心里却开始暗自叫苦:对方眼下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还有,谁让你先过来准备的?”云寒景继续往下说,勉强按捺下心中不悦。   越锦已经确定自己得罪对方了,可是自己在哪里得罪了对方?--因为先过来安排?越锦有些纳闷,见一旁水滚了,忙熄了火取下水,取出鞣制好的凤涎茶泡了后,恭恭敬敬地递给云寒景,待对方接过,才解释说:“师妹是想真君讲道这般的盛事,必定修士云集。与其迟来了匆忙,不如早些准备好……”   越锦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喝了一口茶的云寒景皱眉打断她:“这是什么茶?”   “是凤涎茶。”越锦解释说,“师妹以前听过,有些好奇,所以采来尝尝。”   云寒景沉默不语。   越锦也就只得垂手恭立。   终于,有清寒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低垂着头的越锦刚好看见对方垂放于椅柄上的手。   修长笔挺,美如玉雕。   “云湖居有一样修行法门,中正平和,治疗修炼激进时留下的暗伤最有效用。” 第四章:诛(2)   越锦心底一震,面上也随之露出了异样--一半是真的惊讶感激对方的用心,一半则是习惯成自然的装模作样了。   云寒景并没有看越锦,他垂眸看着手心里甜白瓷茶杯里淡绿茶汤,半晌才说:“我带你出来,原来是为了找一个小厮随身服侍。”   越锦有一瞬说不出话来。但下一刻,她已经低垂眼睑:“师妹不知道师兄的意思(色色小说。”这么说罢,她复又道,“师兄是掌座首徒,兼于修道界中早有赫赫威名,师妹自是从心钦佩。何况自师妹入门以来,一应修炼俱由师兄指点,于师妹来说,师兄早已如同半个老师……”   越锦说到这里就不再辩解下去,只说:“如果师兄不喜欢这些,日后师妹会多加注意。”   云寒景眉心皱起,刚要说话,就有声音自外头传来:“此间可是天剑门所在?云罗派傅书卿求见!”   云寒景抬眸向厅外看去。   越锦也不再纠缠这些小节,轻声对云寒景说了一句“我出去看看”,就径自向外走去。   然而也就只是刚走到大厅门口,越锦就见一人自黑暗中走出,高冠广袖,衣带当风,自是潇洒难言,卓尔不群。   可惜越锦见了,却只有隐怒--主人家还没有出声,你就大赤赤地走进来,是什么意思?   心头不悦,越锦保持面上的微笑甚至出门迎接的动作,手下却不客气,骈指成剑,指尖霎时有一道近乎透明的灰芒射出,无声无息,诡谲非常:   “原来是云罗的傅师兄,不知师兄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不请自来的蓝衫男子一声长笑,也不看越锦,随手一振衣袖,脚下平平常常地踏步,人却凭空横跨数丈,一晃眼就进了大厅。   然而也正是此时,做狂生姿态的傅书卿忽觉自己手腕一疼,就像是被利刃给狠狠扎了一下。自以为方才动作已经破了越锦法术的男子心中惊异,足下登时一顿,再举步时,就见先前迎出来的女子已经回来了端坐主位的云寒景身旁,垂首恭立。 第四章:诛(3)   手腕上的疼痛还有残留,但不需用眼睛看,傅书卿也知道自己的手腕并没有真正受伤,这样似利剑划开血肉的疼痛或者是幻术,也或者是其他神妙的法术……倒是难得。尤其这女子现在修为尚浅,如果假以时日,只怕不容小觑……   傅书卿忍不住看了站在云寒景身旁的越锦一眼,方才对云寒景略拱了手:“久仰云兄大名,不想今日能见。云兄见谅,傅某深夜前来,实是有事相商。”   云寒景淡淡开口:“什么事。”连坐也省了。   (色色小说傅书卿面上当即有了些僵硬。   站在一旁的越锦微有好笑。   傅书卿也不简单,只僵硬一瞬就恢复了,自坐到下首第一的位置上,神态自若说:“是这样的,傅某前几日意外得到了一处妖魔巢穴的具体位置……”   他看见站在一旁的女子面上浮起惊讶之色,虽只是一瞬,但他还是微有得意地继续往下说:“傅某去探查过,再加上周围一些情报,基本可以推断,那处巢穴聚集了超过三百的妖和一只大妖,并且这一段时间附近频频有人失踪……”傅书卿忽然冷了脸,沉声说,“傅某不才,也希望邀云兄一道扫荡魔穴,还周遭百姓一片青天!”   云寒景没有马上回答,片刻才开口,说的却是:“你觉得?”   厅中只有三个人,所以这一句话只可能是对自己说,越锦虽奇怪反应却不慢,当即肃然道:“荡平作恶妖魔,守护莽苍人世,本是我辈修道之士职责所在。”   云寒景静默一会。   越锦只看见对方脸颊冷漠的线条和仿佛什么情绪都不曾容纳空朦朦的青绿眼瞳,便听有声音说:“时间,地点。”   谈话到了这个地步,傅书卿早对云寒景暗生不满,但修为名声相差太大,他也只得继续往下,语气就不免轻慢:“既然云兄有意,那选日不如撞日,就明日丑时吧。也晚了,傅某便不打扰云兄和这位师妹,先行告辞。”   言罢,傅书卿甩袖就走。 第四章:诛(4)   云寒景手握白瓷杯,并不曾言语。直至傅书卿走到了庭院,才起身拂袖,平淡说了一句“好走。”--也正是这么短短的两个字!   刚刚踏出厅堂的傅书卿只觉得胸口剧痛,如同一柄无形利剑狠狠穿过再搅碎,当场就吐出一口心血来。   “云寒景!你敢--”傅书卿狂怒地叫道,心下却惊骇已极,根本不敢回头,一下施展遁法遁入黑暗,慌忙远去,形如逃窜。   云寒景冷哼一声,转向越锦。   刚才那随手一下……足足斩去对方一层的修为的吧?第一次窥见云寒景修为深浅,越锦心中惊疑警惕,面上却不露,只微微欠身:   “师兄?”   “有没有受伤?”云寒景问。   越锦一怔:“师妹学艺不精,方才交手时灵源确实有所震荡,现下已好。”   “你确实学艺不精。”云寒景不给越锦丝毫脸面,“打不过挑衅什么,怕不吃亏么?”   方才动手,不过是恼怒对方没有规矩……但云寒景既然要把话这样说,越锦也只能垂首说:“师兄教训得是。”   云寒景眼中似乎泛起了些什么,越锦没有看见也没有注意,因为下一刻,他已经说:“既然明白,就抓紧时间勤加修炼。”   越锦无话可说,恭敬地答应了就转身向庭院走去。   月辉水似自天际铺将下来,落在青石地面上,荡起一层薄薄荧光。   独自坐(色色小说于厅中,云寒景握着渐渐变冷的茶杯,耳边是一声声铮然剑鸣,清越,高亢,充满一往无回的凄厉--竟没有半分柔媚之气。   杯中的茶彻底冷了。云寒景敛眸片刻,喝光了已变为苦涩的茶水,起身离去。   不旋踵,天将大亮。   虽练了半夜的剑,但依旧精神奕奕的越锦跟着云寒景来到落凤镇外,同傅书卿会和。 第四章:诛(5)   傅书卿说的妖魔巢穴位于落凤镇并不太远也并不太近的一个位置,但很偏僻,属于十数年也不一定有个人会经过的地方。   站在落凤山南的荒凉深谷里,越锦跟在云寒景身后,目光看向更早来了的其他人,不意外地发现基本来了落凤镇的门派,不论正邪,或多或少地都有来人。   想来荡妖除魔,果是修士本分。   丑时将近,人陆陆续续地到齐了。   一手促成这次行动的傅书卿当仁不让,几步踏至半空,左右一鞠到底,就开始朗声说道:“傅某感佩在场诸位大义!在场诸位想必都经历或知晓十数年前那场浩劫,当知道妖魔之于人界,不吝蝗灾之于禾稻,不吝南疆之于朝廷,亦不吝五衰之于修士!当今天下,妖魔……”   越锦正听得津津有味,就见从昨晚开始便冷着一张(色色小说脸的云寒景突然开口:“待会你跟我一起。”   半空中的傅书卿已经说到最后了,越锦一个分神,傅书卿就已经结束宣誓,率着自己门派的几个师弟开始解除深谷里妖魔设下的结界。   “是,师兄。”越锦刚这么回答,就听轰隆一声,深谷里的结界已经崩溃!   巨大黝黑的石洞凭空出现于山壁,当头的傅书卿朗喝一声“诸位同道且随我来!”,便领着同门师弟当先进入。   其余众人自然纷纷跟随。   甫一进入石洞,当先看见的便是一个同外头深谷差不多大小、四通八达的洞穴,穴内石桌石凳齐全,各种陶罐或堆于角落,或散落桌面,里头或多或少地都装了清水美酒,其中零星几张石桌上,还有食物的残留,足见不久之前,这里还为妖魔所聚集。   仿佛早已熟知地形,傅书卿并不停留,进了洞穴便直直向前方最大一条甬道行去,同时对其余人说:“各位道友注意向四处分散!这洞穴出口很多,当心有妖魔逃出贻害人间!”   众人应诺,按门派分散四处,不一会就尽皆进了洞穴四周的各条通道。   唯独云寒景,依旧保持前头速度,不紧不慢地向傅书卿先前去的方向走去。   越锦自然老实跟着。 第四章:诛(6)   然而也是此时,进入洞穴的傅书卿忽然以比去时更快一倍的速度向云寒景冲来,嘴里还高声喝道:“云兄当心!洞内的大妖就要出来了!”   洞内大妖要出来了?分心周围的越锦一下子抬头看着直直冲向云寒景的傅书卿,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么直白的祸水东引?他就不怕触怒云寒景?   也没有时间让越锦反应,就在这时候,一道灰白色锁链咻地蹿出洞口,直直向傅书卿背心,也是云寒景胸口射去!   千钧一发之际,傅书卿骤然拔高自洞穴顶端,一折一转,已轻松落于云寒景背后。   而那条追着傅书卿,迅疾有若闪电的灰白锁链,却依旧以奔雷之势,直直朝云寒景而去,似乎顷刻,就要贯胸而入!   清晰的冷哼在此刻响起。云寒景身后的越锦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就见本来站在她面前的云寒景已经同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白发男子战做一团,灵力剧烈碰撞之下,周围石壁沙石簌簌而下,不一会,就有陶罐破裂声响起。   于战斗开始时就来到角落的越锦扫一眼重新聚集修士的洞穴和不知何时没了踪影的傅书卿,再看看洞穴中正胶着的战斗,微一沉吟,闪身就进入一条位于角落的,十分隐蔽的小甬道。   这条甬道只有一个人的宽度。光线晦暗又十分狭长,并不好行走。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甬道内快速前行的越锦听见了愤怒的女音,以及……   ……人的笑声。   脚步一下子停下来,越锦立于黑暗之中,神色隐晦难明。须臾,她肩头微动,就要转身离去,可是那紧随着响起的痛呼却化为无形的绳索,拴住她离去的脚步。   就这么在原地站着,越锦听着从洞穴深处传来的各种声音,看眼前灰蒙蒙粗糙凹凸的石壁,许(色色小说久许久,终于再向里走去。   一步。   两步。   光线射入眸中,她看见了‘正义’。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石洞,石洞不过普通居室大小,也建成了普通居室的模样,有石床,有石桌椅,甚至还有镜台水粉茶杯这样的东西。只是这些零碎的小东西眼下不是被扫到角落,就是碎在了地上,被站在室内的两个云罗派弟子踩踏脚底。 第四章:诛(7)   “快说,你这个妖物到底吃了多少人!”越锦来到洞穴外的时候,左面高个子的云罗派弟子正持着剑,对被钉在墙壁上女子喝问。   女子看上去仅只二十三四的年纪,相貌妖娆娇艳,只是眼下面孔因疼痛和愤怒扭曲着,不比恶鬼更漂亮多少。她双肩都被长剑贯穿,直钉入背后石壁,血顺着石壁淌下来,鲜艳狰狞:   “我没有杀人,这里的妖都没有!我们已经避世了,只求好好修炼!--”   高个子冷哼一声:“一派虚言!”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杀人!”被钉在石壁上的女子声音暗哑。   高个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稍年轻一些的就不耐烦了:“师兄,你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妖物妖物,最后总要杀了的。”说着就提剑走向缩在角落的几只小豹,“先从小的开始!”   “住手!”墙壁上的女子声音骤然拔高,又尖又厉,几乎震破耳膜,“它们还小,连自己猎食都不能,怎么杀人!--”   “难保你这女妖不喂食它们人肉!”年轻一些的喝道,复又说,“师兄,快点动手,我先杀了小的,你解决大的……什么东西!?”   眼角瞥见一抹阴影,年轻的云罗派弟子(色色小说当即大骇,蓦然转头就要动手,却在看清楚之后一呆:“这位……这位道友是?”   站在洞口的越锦露出微笑,拱手道:“天剑门弟子,见过二位师兄。”   可惜云罗派的两位弟子没有随之流露善意,反而俱都表现出一些敌意:“原来是天剑门的师妹……不知师妹有什么事情?”高个子弟子说。   “并无什么大事,只是恰巧走了这条路,碰见两位师兄而已。”越锦笑了笑,“我这就离开。”说着,她转身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下脚步对身后两人说:   “对了,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见贵派的傅书卿师兄的声音,说是什么……”   “是什么?”年轻一点的沉不住气,出声询问。 第四章:诛(8)   高个子的却上前两步,隐蔽地扯了年轻的一下,同时嘴唇微动--当然没有声音传出来,但对越锦而言,并不难从口型看出对方在说什么。   ‘她是云寒景身旁的女子’……她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云罗派,如果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那傅书卿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越锦目光微闪,接话却不慢,当下就说:   “似乎是在说什么大妖出来了。”   年轻(色色小说弟子当即色变,也顾不上什么墙上女子角落小豹,转脸就对身旁人说:“师兄,我们快出去支援傅师兄!”   高个子并不动,只盯着越锦:“既然道友听见这句话,为何不出反进?”   越锦神色平淡:“只是刚巧也听见里面传出一些声音,所以想先进来看看,免得有妖物乘乱逃走罢了。既然有二位师兄在此,想必是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小妹先走一步,二位做完了事情也赶紧罢,毕竟大妖……”   点到即止,越锦不再多说,转身便走。   但高个子叫住了越锦:“依我所见,越锦师妹未必是这种想法吧!”   名字被人叫破,越锦随之停下:“这位师兄是什么意思?”   高个子微微一笑:“素闻师妹在天剑门特立独行,不止豢养妖物,还时时怜悯于妖族,方才明明听见我们师兄的警语却不出反进,怕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越锦转身,面上有些冷淡:“那么依师兄所见,我有什么其他想法?”   高个子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却不妨感觉背后一道劲风袭来!同时站在高个子对面的越锦也是神色一紧,手按剑柄踏前一步,却到底迟了--之前一直没有动静的,被钉在墙上的女子已经狠狠一爪抓在高个子的背后,同时旋风似地掠到墙角,一把抓起角落豹子就狠狠朝凿于壁上的洞口掷去!   “妖物尔敢!”因痛楚和愤怒而颤抖的爆喝声紧跟着在石洞内响起,被女子狠狠挠了一爪的高个子转过身去,红着眼一剑就狠狠砍在女子背上!   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女子被砍到在地,却翻身对高个子露出快意而嘲讽的笑容。 第四章:诛(9)   站在一旁的年轻弟子也终于回过神来,匆匆就跑到石洞的窗口边去看,但窗口外是一片野草萋萋,随风漫动,哪里还有刚刚被抛出去的小豹的踪影?   兔起鹘落之间,一切都已经结束。按着剑柄的越锦神色有些木然,但一瞬之后,便恢复为冷漠,再然后,就又变成了寻常那样平淡的神情。   年轻弟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师兄,那些小崽子不见了。你的伤没事吧?”   高个子脸色发青,他一剑就斩断地上女子的胳膊,再一脚踢在痛的在地(色色小说上翻滚的女子腰际,咬着牙说:“这等妖物,果然暴虐成性!”   越锦目光掠过地上翻滚的身影,继而停在高个子云罗派弟子身上:“两位师兄既然还要斩杀妖物,我就先走一步了。”   高个子回过头,面上的笑似乎和之前一样,但再细看,就能发现对方这回的笑容更多了些微扭曲:“师妹现在倒是急着走了。其实也不差多少时间,不如师妹稍待片刻,待我处理完这只妖物,便一起出去?”   “两位师兄处理妖物要费的时间,似乎不少。”越锦语气淡淡,没多少留下来的意思。   高个子陡然不悦:“莫非师妹觉得我们不配与你同行?还是师妹不想看见我们处理这只妖物?”说着,他一抖剑,已经准确地割下地上女子剩下手臂的大拇指。   凄厉的叫声再一次于洞穴之内响起,地上女子骤然缩起身子团成一团,不住地发着抖。   以现在所站的位置,越锦正好能看见女子沾满尘土的面孔和散乱的头发,当然还有那失去手臂的肩膀以及仅仅缩在胸口,剧烈颤抖的左手……目光扫过冲她微笑的高个子和有些皱眉也有些不耐烦,但什么都没说的年轻弟子,越锦缄默片刻,继而上前:“既然师兄如此厚爱师妹……”   高个子见越锦妥协,不由微带得意地转过身,提剑冲地上妖物比划:“此等凶残妖物,只一剑杀了未免对不起那些被这妖物吃了的人,但外头既然有大妖存在,也不宜耽搁太久。不知师妹可有什么意见?或者可以把这妖物拘了魂魄,炼做……”   说到一半,高个子忽然看见站在他斜前面的年轻弟子睁大眼惊恐地看着他,不由一奇:“怎么?”   他的话没有说话。一抹忽然贴合他脖颈的冰凉,将他所有未完的话,尽数斩断!   发生了什么?高个子想着。 第四章:诛(10)   可惜并没有人能告诉他,最后的最后,他只听见自己师弟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从天那么远的地方传来:   “你……你居然、居然为了……妖物!向同道……动……手!”   “我本也不想动手。”越过高个子的尸体,越锦走到年轻弟子身旁,冷冷说完,便将长剑刺入对方心口,断了对方最后一丝生机。   自高个子斩断女子手臂之后,就一直响起的惨嚎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歇了。   越锦持着剑,在原地站立片刻,才转脸对惊疑地看着她的女子说:“想不想报仇?这两个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动弹,不会反抗……”   越锦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在她说到‘死’字的时候,地上的女子就一下弹起了身,狠狠用仅剩的手臂和牙齿撕咬地上的两具尸体。不过一会,地上的尸体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当然也再分辨不出越锦先前留下的剑伤。   血腥味开始在这不大的石室内弥漫,刺鼻得让人窒息。   越锦静静地站在原地,有血珠溅到她脸上,是热的,滚烫得灼人。她喉结滚动一下,发出了一缕声音,却分不出到底是哭是笑,或者仅仅只是无力的喟叹?   利爪刮骨,血肉撕裂的声音渐渐停了,越锦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茫然,继而恢复清明平静。她蹲下身,对着重新瘫倒到地上女子问:“你是要自己来,还是由我动手?”   地上的女子看着越锦,她先是不解,但紧接着就醒悟过来,重重叩首哀求说:“仙长您行行好!您刚才也看见了,我的孩子那么小--它们那么小!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您帮了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了,我没吃过人,我真的没吃过人,我会守诺言的!”她急急忙忙,“我可以立誓的!我一定会遵守,我的孩子太小了,它们真的太小了,它们,它们……”   一直不曾落泪的女子终于哽咽起来。   石洞内翻涌的血腥气息渐(色色小说渐淡了,散了。可是只要轻轻一抬眼,深深浅浅的红就争先恐后不管不顾地闯入视线,是满目淋漓。 第四章:诛(11)   越锦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听任女子哭泣哀求,慢慢地合上手,让修得短短的指甲一个一个,嵌入掌心。   许久许久,她用没有起伏的平板语调重复一遍:   “你是要自己来,还是由我动手?”   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越锦看着地上的妖--她澄黄的眼里还蓄着泪水,只是已经没有了方才显见的惶恐与哀求,而射出仇恨。   深可刻骨的仇恨。   她一字一句:   “妖族不会自杀。”   “……”   越锦应了一声,站起身,执起剑,然后……   就什么都结束了。   彻底安静下来的洞穴内忽然再翻涌出刺鼻的血腥味,越锦顿觉恶心,没有再留的欲望,抖落长剑上的血珠就要离去,只不妨听见有嘲讽声音自背后响起:   “好精彩的一出戏。”   心脏在这一刻骤然缩紧至疼痛,(色色小说随之聚集的就是浓浓的杀意。越锦豁地转身,右手持剑,左手亦扣出法决,却在看见来人后一下子放松下来,不止消了已经准备好的法决,声音更在主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多出几分柔软:   “……是你。”   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睚眦站在洞口,黑发红衫,目光锐利:   “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第四章:诛(12)   石洞内有短暂的静默。   越锦收了剑:“什么理由?”   “杀同类的理由。”睚眦紧盯着越锦。   越锦笑了笑:“我和谁是同类?”   这句话似乎有些奇怪,可是不等睚眦往深想,就听越锦再继续说:“这两个云罗派弟子处处针对我(色色小说,我又不是泥做的,当然有三分火气了。”   “所以,就为了妖物杀害同道?”睚眦问。   “我什么时候为了妖物?”越锦反问,同时一指那女子的尸体,“没有看见?”   睚眦没有回答,似乎说不出话来。   越锦便收了剑,垂眸向外走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睚眦叫住身旁女子:“越锦。”   越锦停了停脚步。   睚眦微微侧头,放轻声音:“你做这些,总是被我看见了。你既杀不了我,我也不可能去和你们修道的说……就算这样,你也没有其他什么话说?”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越锦笑笑,便再往前。但这一次,睚眦忽然伸手,拉住了越锦的手臂。   不同寻常的灼痛感自对方掌心传来,越锦脸色骤变:   “你!--”   睚眦松了手。   越锦也顾不得其他,匆匆拉起衣袖检视手臂,待看见小臂上果然有龙形烙印之后,她脸都青了:“你居然给我种印记!?” 第四章:诛(13)   睚眦似笑非笑:“你我数次见面,相谈甚欢。我视你为知交好友,所以才种下对妖族而言代表身份结义的印记……有何不可?你不会告诉我,”他忽然语带嘲讽,“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我是妖族吧?”   呆站原地,越锦脸色数变,几乎就要不顾两人差距(色色小说拔出剑来刺过去了。   睚眦还是笑意吟吟的:“对了,这段日子你最好注意一点。我听说你们天剑门好像终于发现了我前段日子潜进去过……”他特意看了越锦还掠起衣袖的手臂一眼,“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越锦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就忽有隆隆怒喝自外头传入,喝声夹杂一股庞大灵力,震得整个山洞都在摇晃:   “云寒景!你们修道之辈欺人太甚!--”   洞中两人同时一惊,睚眦紧跟着冷笑出声:“来得好!”刚要出去,一转眼看见越锦,不由停下脚步,“这一处地方,除了外头的那个之外,就只有这里还有妖族……你的运气,倒是不错。”他目光闪了闪,忽然眯眼,露出些笑意来:   “你既然想演戏,也罢,我就陪你把这出戏唱下去。”   话音落下,睚眦轻描淡写一挥手,就有阴风凭空而生,绵柔之间蕴含无匹灵力,倏忽向越锦席卷而去!   清晰地感觉到风中的浩瀚之力,仓促之间,越锦只来得及匆匆抬剑,就觉一股大力自剑身上传来,莫说抵抗,甚至于越锦还没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觉肩背一阵剧痛,同时有轰隆巨响伴随沙石滚滚,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半空中好容易稳住了身子,越锦惊魂未定,只来得及发现自己又回到大厅,而正对自己石墙上破开了一个大洞,便听身后有呼啸响起,一转头,就看见一道灰白锁链灵蛇似地蹿到她身前,直直朝她双眼射来!   电光石火之间,越锦由惊愣到醒悟,急急朝后边躲去,却哪里来得及?还不等她偏一偏头,那快得一路带着重重残影的锁链已经碰触到了她的眼睑。   是刻骨的冰凉。 第四章:诛(14)   “呵。”忽然一声轻笑响起,跟着自被越锦撞出的大洞闪现出来的睚眦一伸手,提起越锦就向旁边掷去。   此起彼伏地惊呼响起。   这一次终于能够反映了,半空之中,越锦刚要咬牙拔剑,就觉有一道柔和的力量自背后拖住自己,并有冷漠的声音随之响起:   “身为大妖,便是这样欺辱一个刚入门修士的?”   睚眦一挑眉,张目看去,便见有男子忽立于越锦面前,手持长剑,面容冷峻,剑意凛然,正是越锦的大师兄云寒景。   睚眦瞳孔轻轻一缩,手腕一抖,便自空中抓出一柄血红长剑,却并不是朝云寒景而去,而是一晃身抓住已然斗败的大妖,直直就向洞口掠去。   云寒景沉着脸,身形不动,一挥剑,一只苍蓝色鹰隼形状的剑气就凭空出现,直朝睚眦与大妖急追而去,势若奔雷,并于转瞬之间由小而大,仅只倏忽一刻,便以其巨大身形,淹没直向洞穴外掠去的二人!   正是此时,只听一声朗笑,苍蓝巨大鹰隼忽地向四处炸裂开来,睚眦提着大妖掠出洞穴,遥遥留下一句话来,红衫翻飞,其烈似火:   “云寒景,他日再见,你我尽情一战!--”   骚动这才不可抑制地在人群中传递开来,越锦乘机快步走到云寒景身旁,低声叫道:“大师兄!”   云寒景侧头看一眼越锦,待见到对方脸上不住滑落的血珠后,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方才到哪里去了?”   越锦自己倒是没在意,随便伸手抹了抹眼前的血迹,就微带急促地说:“云罗派的两位弟子在与妖族的争斗之中不幸--”   “不幸什么!?”厉声的喝问骤然响起,刚刚自通道内走出的傅书卿一下晃到越锦身旁,伸手(色色小说就向越锦肩胛抓去。   一刹那之间,越锦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云寒景就目光一冽,也没见他做什么,只听喀地一声闷响,傅书卿快速伸出的手以更快的速度缩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转脸看向云寒景: 第四章:诛(15)   “云寒景……”   可惜云寒景看都没看傅书卿一眼,只问越锦:“出了什么事?”   虽然并没有看见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越锦琢磨出了什么事。她瞟了脸色半青半红的傅书卿一眼,暗想那个‘喀’的一声……似乎很像骨头和剑柄做了亲密接触的声音啊。   脑海里转悠着各种念头,越锦面上却半点不露,只带着三分焦急七分沉重,对傅书卿微一欠身,说:“傅师兄节哀,在我进去的时候,贵派弟子已经不幸罹难。”   “不可能!”傅书卿厉声喝道,“这里只有!--”   “只有什么?”云寒景接了话,目如寒星。   傅书卿心头一冷,瞬间恢复理智。   这时周围的各个门派也多少了解事情始末,纷纷上前安慰傅书卿。   傅书卿勉强笑了笑,对上前的人一一点头之后,才紧紧盯住越锦,出声询问:“我的两个师弟,是在哪里,又与多少妖族战斗而罹难的?”   “傅师兄请随我来。”越锦说道,当先便想朝那条狭小隐蔽的甬道走去,可是一抬眼却看见了自己砸出来的那个大窟窿,登时一愣,片刻之后脸色微青地带着人往窟窿里走了。   云寒景默不作声,随越锦一起进去。   傅书卿眼瞳轻轻一缩,转瞬恢复自然。却不急着立时跟上,而是对周围前来的各门派弟子一一道谢,使这一次围剿真正善始善终之后,(色色小说才领着几个自愿留下来帮忙的其他门派弟子,快步追上前面越锦和云寒景。   目的地并不遥远,一行数人很快就来到了先前的石洞,当石洞情景出现在众人眼底,当场就有数位姑娘倒抽一口冷气。   目光如电,瞬间将石洞内种种痕迹看进眼底,云寒景当即一皱眉。 第四章:诛(16)   (色色小说傅书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疾步来到石洞之中,弯下身就开始察看地上的尸体,还没过两三眼,他就霍然起身,盯着越锦问到:“我两位师弟不幸之时,只有你一个目睹?”   “我进来的时候并未看见其他人。”越锦回答。   “那么,方才那位大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傅书卿毫不停顿,继续质问。   越锦一顿,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推到睚眦头上,最后记起那小妖脖子上的伤痕是自己划上去的,只好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是在两位师弟不幸罹难之后。”   “那么,师妹的意思是,我的两位师弟,是被这个连结丹层次都不到,还在一开头就受了重伤的妖物忽然间杀死的?”傅书卿语气森然。   “我并不知晓具体过程。”越锦摇摇头,“不过进来之时,两位师兄已然罹难,而那妖物倒还剩了一口气。”   “所以师妹就匆匆忙忙地杀了那妖物?”傅书卿口吻中的嘲讽谁都听得明白。   这句话语意里的不对头大是明显,自愿跟傅书卿来的其他门派弟子已经开始微有骚动。   傅书卿神色阴沉,不待越锦回答,就以叙述的口吻继续往下说:“然后那位大妖出现了。看见洞中情景十分震怒,一掌将你打进大厅……”他忽然停下,问了一个问题:   “越师妹和那大妖交过手,觉得自己与他相比,如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越锦苦笑,却不能不回答:“远不如他。”   傅书卿点了点头:“越师妹自陈远不如对方,而那大妖在自己族人被杀,大为震怒的情况下,将越师妹打入厅中也不追击,反而在洞中大妖锁链即将击中师妹时将师妹抛出……”   他看向周围,目光最后落到越锦脸上,一字字问:“越师妹听傅某这么说,有没有觉出什么不恰当?”   几句话的功夫,在场诸人都想起了方才的那一场打斗--那个红衣男子岂不是漫不经心?那样的态度,哪里有有族人被杀的震怒?而且面前的师妹,除了眼睑伤了一些…… 第四章:诛(17)   旁边(色色小说众人神色有异。   越锦只觉苦涩已经从嘴巴流入了心底。事情自然不是傅书卿和周围人想的那样……可是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差别了。生生体会了一把哑巴吃黄连的滋味,不过事情既然是自己做下的,越锦倒没有多埋怨睚眦,只平静说:“方才那个大妖对我确实多有留手,不过想来只是猫抓耗子的把戏。他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救走这里的大妖。”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周围的人互相打着眼色。   傅书卿却只冷笑道:“傅某怕事实不是如此罢!”   “--那你认为,是怎么样?”不高不低地声音在石洞内响起,一直沉默的云寒景缓缓开口。   只这一下,傅书卿便觉胸口一闷,却是被骤然出现的凌厉剑意压制着,原本到了喉咙的话统统说不出口了。他脸色骤变,狠狠看着云寒景,咬牙笑道:“傅某自然没有怎么认为--只是这件事,云罗派必不会就此了结!”   云寒景显然连理会都懒得理会,只对身旁越锦说了个“走”字,便当真直接转身离去,不留丝毫情面。   能走当然最好,越锦松一口气,跟着云寒景身后,只在心中暗暗咋舌:这样不通半点人情……她本来还待感慨两句,但转念一想,以云寒景早就流传开来的种种声明,只怕是天剑门掌门那般的也不肯等闲视之,如此说来,又何必通什么人情?   一路无话,等二人来到之前包下的那个小院时候,先一步踏进小院的云寒景忽而一皱眉,抬手就接住了一柄形态有若流风的小剑--是天剑门与外出弟子联络的传讯符。   以门内特有的法决印入剑中,云寒景闭目片刻,一招手打散小剑,对越锦说:   “即刻回山。” 第四章:诛(18)   “师兄?”越锦心头一跳。   背上飞剑已然出鞘,云寒景平静开口:“门内密信,前段时间曾有妖族闯入内门,并与……”他转看越锦,目光幽深,“并与门内弟子,多有接触。”   “……”越锦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垂下眼睑,敛去眼中情绪:   “是,师兄。”   这一回,又是足足半天的功夫。   等云寒景及越锦回到山门之时,早是深夜。但就算如此,云寒景也没有分毫先行歇息等待长老召唤的意思,而是领着越锦直直向掌门所在的正德殿走去。   依旧跟在云寒景身后,如果说在回来之前,越锦还带着三五分侥幸的话,那现在,越锦就已经是分肯定了。不过这么快就发展到这样……越锦忍不住苦笑:   到底是她的运气当真的背,还是冥冥中果然有上天注定,一报还一报?   “云罗派和天剑门素有不睦。”走在前头的云寒景忽然出声。   越锦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正德殿前,她看向云寒景,琢磨着对方的意思--是在说他为什么替她出头,还是在说他为什么会对傅书卿那么不客气?   “师兄的意思……”   云寒景声音冷冽:“人当真不是你杀的?”   越锦心头一震。   云寒景却已推门而入。   柔和的光线乍然迸出,越锦抬眼看去,就见堂皇大殿之中零散坐着数人,包括本该还在闭关掌门以及向来无事不出戒律殿的戒律长老。   骤然间由暗转亮,越锦的瞳孔针刺似地疼痛起来,细细密密,一直(色色小说绵延直至心底。   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拳,越锦几步上前,走入大殿。   殿门闭合的声音在越锦背后响起。 第四章:诛(19)   越锦恭敬俯下身,行礼道:“弟子见过师父,见过众位长老。”   没有人让她起身,只有从上方传来不疾不徐地叙述声--是戒律长老的声音。   戒律长老是在叙述她三次与睚眦见面的时间,果然分毫不差,甚至与左言执比试时候那遥遥的一眼,都没有任何疏漏。   “可有分辨?”戒律长老最后问,语调依旧从容平缓。   左臂上的烙印在这一刻火燎似地疼痛起来,过去的种种潮水一般涌入脑海,纷扰情绪袭上心头,酸甜甘苦,纠缠萦绕,可最终,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轻轻那么一吹,就如同被针扎破了的气泡,看着绚丽多彩,啪一下,就什么都没了。伏跪在地的越锦微微闭眼,寒凉自膝盖处一丁点一丁点的渗入,不剧烈,但坚持着,执着着,挥之不去也无从阻隔。   越锦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有淡淡的白雾浮现,就那么小小地,短暂地存在了一瞬,然后逝去,无影无踪:   “长老明鉴,弟子……”   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淌出来,凉的,苦的,浸透心脏,流遍身躯:   “……弟子,并无分辨。”   夜到了尾声,骄阳还未升起,但东边天空的厚重云翳已染上了一层浅浅金边。   这个月都负责巡山的许庭远来到正德殿前,看见自窗户透出光源的大殿,不又吃了一惊,询问守山弟子:“是什么长老在这个时候使用大殿?”   守山弟子忙行礼:“二师兄好。”随后说,“是掌门还有戒律长老他们。”   “掌门出关了?”许庭远越显吃惊,稍一思量,他问,“昨夜是不是有什么弟子进去了?”   守山弟子看一眼大殿,压低声音:“是大师兄和越师姐,他们半夜回来,就直接进了大殿。”   许庭远心中越奇,正想再问一些事情,就听面前有声音响起,抬眼看去,却是大殿的门被打开了(色色小说,云寒景和越锦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师兄……”越锦对着前面的男子说了两个字。 第四章:诛(20)   云寒景停下脚步:“方才还没有说够?”   越锦微一抿唇,随后垂下眼,恭敬回答:“是师妹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正德殿前响起,周围弟子人人侧目。   被这毫不留情的力道打得一个踉跄,越锦先时还没有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脸颊上泛起刺痛,口齿间弥漫开铁锈之味,才渐渐醒悟过来:   她被打了?……被云(色色小说寒景掌掴?   越锦蓦然抬头,并不去管已经浮起五道指印的脸颊,而是直直看着面前的云寒景,目光狠厉刮骨,其间怒火翻涌。   --这个世上谁都可以打她杀她,谁都有理由打她杀她,可是唯独云寒景,唯独是他,凭什么,对她动手?   她--   越锦对上了云寒景的视线。那一对青碧色的,本来宛若玉石一样剔透的眸子已经被愤怒染红,而那明明白白的失望也让这对漂亮到叫人惊艳的眸子变得晦涩,同先前的愤怒一样,如同双生藤蔓一起交缠纠葛,使这一双似星粲似月皎的眸子在这半昏半暗的冷凄凄黎明变得尤为孤寒。   越锦的心口开始慢慢冰凉下去。她看着那一双眸子,看见的不止是失望和愤怒,还有不信与防备。这两种情绪,就隐藏在那相依相偎的双生藤之下,滋生着,扩张着,不动声色地。   ‘这个世上,谁都可能伤害你。’   ‘唯独他不会。’   ‘唯独他。’   是谁言笑晏晏淳淳叮嘱?   是谁端容肃颜指天立誓?   可到头来,什么都是虚妄。   她学了那般久,还是…… 第四章:诛(21)   巨大的空虚一下子涌上心头,越锦深深吸了几口气,将脑海里的晕眩压下去,耳边却是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缓慢地,迟钝疲惫,如同垂垂暮矣的老者。   ……还是,不曾学会么?   云寒景就站在越锦面前。天光微明,织纱似地白雾在峰峦间游徜,偶然调皮了伸手触一触人,便是一点沁入骨血的冰凉。他看着越锦,如同越锦看他一样,看见了她的狠厉,她的怒火。   可是这样的狠厉,这样的怒火,竟到底连一瞬,都不曾多存。   云寒景对着面前已经恢复低眉顺眼,并再次把那一句“是师妹的错”补完的越锦,一时只觉心头空落落地茫然。   这不是愤怒,但比愤怒更灼人;这亦不是疼惜,但比疼惜更叫人无力。   “你总说你错了……”云寒景的声音头一次有了微哑,他看向越锦,淡淡笑着,“你说说你哪里错了?”   (色色小说   越锦沉默不语。   云寒景等了一会,他觉得自己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他还在等越锦说些什么,哪怕是虚伪矫饰的敷衍。可他的小师妹只垂着头,连敷衍一句,都不愿意。   也许我该信任她。云寒景突然又想道,也许事实确实如她方才在大殿上所说……   可她又是那样的身份。同妖族有割不断的联系……   心底绝少地升起一丝无力,云寒景慢慢说:“你一错再错……”   他终是冷下眼,一拂袖,转身离去:   “冥顽不灵!”   正德殿前有了片刻静默。就站在距离越锦仅只十来步远的许庭远上前出声:“越师妹。”   越锦抬起头,顶着一张浮出五指青痕的脸冲着许庭远笑了笑:“原来是二师兄。”   许庭远窥着越锦的神色,没敢多看对方脸上的伤痕,只小心说:“大师兄或许是急切了些,可是一向疼爱师弟妹……”   他的话没有说完,越锦已经淡笑起来,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我知道的,二师兄。”说着,她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道,“二师兄来得正巧,刚好送我去一个地方。”   许庭远一怔,倒没觉得越锦是在撒娇什么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对方是做错什么事,以致戒律长老给了惩处。他不由微笑起来,语气刻意放轻松了,心头却在暗想自己这个小师妹可真能折腾,三天两头地就要跑去冰魄洞思过:   “是要师兄护送师妹去冰魄洞吗?”   “不是。”越锦摇头,脸上还保持着方才的笑容,从容温雅,只是太过了,所以便显得假了:   “二师兄,是忏罪牢。”   许庭远愣在原地。 第五章:罪(1)   第五章:罪   忏罪牢,顾名思义,是忏悔罪愆的地方。   不过供人忏悔罪愆的地方又会是什么样子的?越锦在很早以前,早到她刚被上任执剑长老带来天剑门,知晓天剑门有这么一个地方之后,就暗自好奇联想过了,而现在一看……   ……其实也没有怎么样么。黑暗之中,被一根儿臂粗的锁灵链锁住了灵源的越锦有些百无聊赖。她靠在灰白石壁上,眯着眼看四面影影绰绰的轮廓,耳边尽是呜呜地尖啸声--是游荡于忏罪牢里的刑风。由创派祖师亲自从海外收集而来,再亲自投放禁锢于此的。   虽说一点声息也没有的寂静同样不让人喜欢,但如果相较于无时无刻不停歇地足以刺疼耳膜的尖啸声来说……显然还是寂静好上一些吧。明白自己在短时间内大概不会摆脱这种由噪音而生的晕眩感觉了,越锦不由有些遗憾地想着。   这么静静地坐了片刻,越锦闭起眼,正打算看看能不能休息一会,就听见呜呜的尖啸声中忽然混杂入巨石挪动的声音,忍不住张开了眼,却又立时被随之射入的光线刺得视线模糊,好一会了,才看清走进来的人影。   那人影笑起来:“昨日师妹方知师姐居然进了忏罪牢,是以前三日竟没能过来看望,不知这些时日,师姐休息得可好?”   原来已经过去三天了?长久陷入黑暗的眼睛适应了光线,越锦自然也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正是之前站在许岩身旁的那个,她微微笑道:“原来是岚悦师妹,劳师妹挂心了,我休息得很不错。”   提着食盒的夏岚悦笑意微敛:“师姐怕不是如此吧,这忏罪牢里的刑风可是道道搜经刮骨,毁伤灵源……师姐可是疼痛难耐?若是当真疼痛难耐,师妹说不得就拼着师门规矩不顾,找来抵御刑风的灵器,照(色色小说顾师姐一二了。”   连当场被人掌掴都忍下来了,这一点小刺算什么?越锦回答得再顺口不过:“师妹好意,师姐心领了。只是些须小事,实不必麻烦。” 第五章:罪(2)   夏岚悦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但片刻之后,就又绽出一个更漂亮更柔和的笑容来,只见她弯下身,打开手中食盒,将里面各种喷香食物一一摆出--当然是摆在牢门(色色小说之外。随即又抬头冲越锦露出盈盈笑意:“师妹听说前几日并未有外门弟子给师姐送饭,想师姐现在肯定饿了,便擅自做主,带了食物过来……师姐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越锦挑挑眉,看着面前明显盛装打扮--不止描眉贴花,还带足了各式各样灵器以向她示威炫耀--的夏岚悦,心底有些微好笑。   之前那点小事,连许岩这个当事人都不太在意了,她却始终耿耿于怀,该说是对方一心一意锲而不舍吗?   脑海里转悠了几个念头,越锦觉得有些无趣:“既如此,就多谢师妹的好意了。”   夏岚悦就站在原地,看着木制牢门之内的越锦:“既然师姐说了多谢,那是不是该有一些具体表示?”   “师妹要什么表示?”越锦问。   夏岚悦终于收起笑容,她看着越锦,冷冷道:“许岩师兄的事,师姐是否欠了一个道歉?”   “师妹想让我道什么歉?”越锦想听听夏岚悦的说法。   夏岚悦目光明亮锐利:“许岩师兄当日是如何的尽心教导于你,而你现在--又是如何对他!”   越锦顺着对方问题接下去问:“我如何对许岩师弟了?”   夏岚悦脸色一变,片刻冷笑:“师姐,都已经进了忏罪牢了,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你能平平安安地出去再稳稳当当地继续做什么内门弟子吧?”她顿了一顿,以嘲讽地口吻继续说,“忏罪牢建立于创派祖师时期,迄今三千年中,总共关押……”   “总共关押过七十二人。其中六十九人生生被无时无刻的刑风吹散肉身灵体,甚至无法转世。剩下四人则有一人被击毁灵源逐出门派,成为凡人,三五年间郁郁过世;一人从掌门首徒贬为外门弟子,灵源受损,不止再无法寸进还日日倒退,终身潦倒;至于最后一人,则在进入忏罪牢的第三日击毁囚牢反出师门,为天下所不容,最后堕身成魔……”越锦微微一笑,“不知我说得可有错漏?岚悦师妹。” 第五章:罪(3)   被越锦抢白,夏岚悦脸色一阵青白,气得口不择言:“师姐对这些成年往事如此清楚,该不会早预料到自己终究要身陷囹囵吧?”   越锦没有回答。   夏岚悦也冷静下来:“既然师姐也清楚这点事情,那么师妹再说一遍,这给忏罪牢送饭的任务,师妹已经要过来了,日后师姐在此的一应吃食都将由师妹送来……”她垂了眼,看着地上一字摆开的各种食物,忽然伸出脚,当着越锦的面,将最左边的青笋踢翻了!   前一刻还散发香气的珍馐转眼零落成泥,夏岚悦扬起脸问越锦:   “师姐,你可觉得自己做错了?”   言罢,也不给越锦回答的时间,只自顾自开始数数:   “一”第二道菜被踢翻。   “二”第三道菜被(色色小说踢翻。   “三”第四道菜。   “四”第五道菜。   “五”第……   “岚悦师妹。”越锦的声音响起来,带一丝沙哑。   夏岚悦笑起来,她收回踢向汤品的脚,柔和了声音,循循善诱:“师姐,已经三天了。你灵源被锁,身体已和凡人相当,再不吃东西是无论如何都熬不下去的……为了一点意气之争,何苦呢?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何况许岩师兄当日确实对师姐诸多照顾,是不是?”   越锦看着夏岚悦:“许岩师兄当日对我确实不错……”   事情终于向着她的目的发展了,夏岚悦合该高兴,但到了此刻,她却反而心生不安,或者是因为……因为就算到了现在,被铁链锁着,坐在地上,要抬起头才能看着她的人面上依旧带笑,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第五章:罪(4)   是强装的吗?夏岚悦想着,但她看不出对方脸上有任何勉强之色。可是怎么可能不是强装?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到了这样的地步,怎么可能还会有人不觉恼火,无所谓得甚至能露出笑意?   不知怎么地,夏岚悦想起了许岩当时和自己说的话:   ‘不要再去招惹她。’……怎么可能?   许岩师兄,她喜欢的人……夏岚悦握紧了拳头。   “……可是当日,已经是当日了。”越锦的声音响起来,被呜呜的风声夹紧扭曲,渐渐渗出冰寒来。   某种于平日里不为人知的冰寒。   夏岚悦骤然看向越锦。她看见她嘴唇干裂,看见她脸色苍白,看见她形容惨(色色小说悴……然而她也同样看得见,看得见她目光幽深,看得见她笑容平静,看得见她镇定从容有若智珠在握!   “哐当!”蓦然一声,是夏岚悦一下踢翻食盒和所有剩下食物的声音。   她定定看着越锦,笑容狠厉:“既然师姐至此还是这般想法,师妹也不便多说,只能晚间再来看望师姐了。”   晚间是吗?越锦笑笑,说了一句真心话:   “我等你来。”   夏岚悦最终带着满腔怒火离去了,依旧坐在忏罪牢中的越锦也等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重新来临,只是没想到,不止黑暗没有到来,反而还有一个外门弟子从入口处悄悄地猫了进来。   “越师姐?越师姐?”进来的外门弟子趴在牢门外小声叫唤,“我在这里,越师姐!我在这里,师姐!” 第五章:罪(5)   越锦无言地看了对方片刻,暗自琢磨对方这番做派,到底是不是以为她不止灵源被锁,还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我看得见你。”   那外门弟子显然吃了一惊:“师姐你的眼睛没事?”   “……”居然真的觉得她眼睛看不见了。   那外门弟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脸皮很薄,醒悟过来后一下子就红透了,手足无措道:“那个师姐,我打听过,听他们说什么呆在忏罪牢里的人眼睛会看不见,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个,那个,我刚才就在想,师姐的眼睛这么有神,这么漂亮,怎么会就看不见了……”   越锦不由莞尔:“我没事。”顿了顿,又问,“有什么事?”   进来的男孩子情绪一下子低落(色色小说了,他沉默一会,小声说:“师姐,对不起,给你送饭的事情本来是该我做的。”   越锦有所了然,她点点头:“没什么,小事而已,吴师弟。”   牢门外的弟子一愣,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师姐,你还记得我?”   “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是我为你做上山评定的吧?并且我当初入内门之时,你也帮过我整理东西。”越锦道。   吴姓弟子眼睛都亮起来了:“师姐没有记错!只是当时那么多人,我以为师姐早就忘记了,没想到师姐居然还记得我!”这么说着,他短暂地兴奋过之后,脸色忽然又灰败下来,“可是这次,这次……师姐,我知道不对的,可是我本来只想着夏师姐是进来嘲讽谩骂两句的,我没想到她会那么过分……”   吴姓弟子低下头,看着脚边的一堆食物,带着难过地小声说:“她太过分了。”   真是个孩子。越锦这么想着,心中并无不悦,反而温言:“没什么事就出去吧,被其他人看到又是一桩事情,没有必要。”   吴姓弟子顿时恍然:“等等,师姐,我带了食物进来!”说着,他急急忙忙地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个装水的大皮囊,又从怀里掏出用白布包起来的馒头,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姐,我本来想带粥进来的,你好久没吃东西了,可是粥不好带,我怕夏师姐会起疑心,所以……对不起。” 第五章:罪(6)   他第二次满怀愧疚地道歉。   “没什么。”越锦摇摇头,对外头的人说,“放那里吧。”   吴姓弟子唔了一声,刚要把东西放下,就看见越锦身后绷(色色小说直了的铁链,不由说:“越师姐,放外面你不好拿吧?”这么说着,他提着东西就伸进牢门缝隙之中,打算递给越锦。   “等……”越锦一句话没有说完,变了调的惊叫就蓦然响了起来:   “嗷!--”   伸进手的吴姓弟子脸都扭曲了,他整个人哆嗦起来,一边说话,牙齿一边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这,这风……怎么……这么冷!……”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牢牢地抓住手中的东西:“师姐、师姐你接东西!”   越锦缄默片刻,伸手接过对方递来食物:“谢谢。”   吴姓弟子这才猛一下收回手,长出一口气道:“好疼好冷的风,这是什么风?明明不大来着的!”   “是刑风。”越锦不欲多言,简单回答之后就先喝了水润泽喉咙和胃部,方才打开白布,取出里头的食物,一点一点慢慢吃了。   吴姓弟子显然不明白什么是刑风,他茫然一会,振作精神:“对了,师姐,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在你出来之前,我都半夜给你送食物吧!之前夏师姐找我要过送饭任务时候,威胁我说如果不给就直接找许师兄正式调换……夏师姐和许师兄的关系谁都知道,我就私下答应了,所以现在开启石门的玉符还在我这里!”他嘿嘿笑了起来,“我半夜来可以给师姐带热食,没有人能知道的,半夜了总不可能还有人守着门口给夏师姐通风报信。”   慢慢吃着东西的越锦没告诉面前人夏岚悦不用守着洞口,守着你就好。她想了想,不急着叫吴姓弟子出去,而是问:“外面现在是不是到处传我的事?或者还牵连了带我进山门的上任执剑长老。” 第五章:罪(7)   被这跳跃性的话题弄得一怔,吴姓弟子随后点点头:“是,他们在猜测师姐被关进来的原因。因为掌门还是长老都没有人说明,所以说得……”他有些尴尬,忍不住又问,“师姐,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越锦慢慢吃光手中的东西:“他们说执剑长老什么?”   那些话并不好听,吴姓弟子搔搔脑袋,为难得不知道怎么说。   越锦笑了笑,替他把话说出来:“说执剑长老识人不清,被小人蒙蔽……或者干脆就是说执剑长老其实本就暗藏龌龊,所以才与小人沆瀣一气?”   看着面前依旧平静的人,吴姓弟子突然有些难过,他低声说:“师姐,他们都误会了吧。”   越锦没有回答(色色小说,她再次拔开塞子,就着水囊慢慢喝足了水之后,才对依旧耐心等在外边的人说:“不管我什么时候出去,上任执剑长老都是好人。”   吴姓弟子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越锦。   越锦没再说话,只把水囊还给对方,示意对方离去。   这一次,吴姓弟子没有再留,只反复对越锦说他半夜还会过来之后,方才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小心快速地重新猫了出去。   黑暗降临了。   越锦坐在原地,听任呜呜的尖啸重新占据自己的听觉,及至每一分每一毫都被占满填充,不能再得闻点滴其他。   她靠在石壁上,想了很多。想自己,想执剑长老,想过去。   最后,她咬着牙,一丁点一丁点地,嚼碎了那一句未曾对方才那个师弟说出口的话:   不要过来了。   今天晚上,不要过来。 第五章:罪(8)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灰黑浓厚的乌云早早遮住了晴空,风沾足了水汽而显得凝滞,天恍惚间变得极低,似乎仅只一抬头一伸手,就要陷入无边云雨之间。   月早已隐没,星光亦几不可见,似有若无的闷雷声中,最叫人酣然入睡的丑时悄然来临。   夜足够深了,绝大多数弟子早已熟睡,就是照例巡山的外门弟子,也在天气和时间的双重作用下倦意连连,精神惫懒。   小心地绕过了值守弟子,上午去给越锦送过食物的吴姓弟子怀揣早已准备好的食物,熟门熟路地向忏罪牢摸去。   夜乌七八黑的,忏罪牢又地处偏僻,周围不要说人声,甚至连灯火都没有一盏。   有生以来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吴姓弟子手心掐出了一把汗,但转念又想自己也只不过在恪尽职守而已,心虚什么--不来才应该心虚!   想通这一点,吴姓弟子顿时直起了腰杆,掏出贴身收着的玉符,掐动法决就要开门,却冷不防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吴师弟,你想做什么?”   吴姓弟子猛然哆嗦,双手一颤,本来放出毫光的玉符顿时黯淡下去,啪地就掉落地上。   此时已顾不得这些,吴姓弟子慌忙转头,就见夏岚悦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站(色色小说到了自己后边,而一旁打着灯笼的--一旁打着灯笼的,居然就是他同屋子的好友!   吴姓弟子脸都涨红了:“李防风,你--”   被吴姓弟子指名道姓的弟子眼神微一闪烁,继而有恃无恐地出声道:“我什么?吴子齐,你还没回答夏师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吴子齐一滞,也顾不得再跟对方说什么,转脸就对夏岚悦道:“夏师姐,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什么?”夏岚悦神情冷淡。   吴子齐咬咬牙:“我只是觉得,既然长老他们又安排了我送饭的任务,目前又没有向我们解释越师姐犯了什么错,说不得过两天还会把越师姐带出去问话,而现在,越师姐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我想……”说道这里,他看着夏岚悦越发冰冷的眼神,心里也明白什么,只是里头的越师姐……而且这件事本身就不对!他一横心,豁出去说,“所以我想,我应该进去给越师姐送点食物!” 第五章:罪(9)   出乎吴子齐意料的,听见他这么说完的夏岚悦居然没有生气,只弯起唇露出轻蔑的弧度,然后对旁边的人说:“看住他。”   看住谁?吴子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本来呆在夏岚悦身旁的三五个师兄弟已经围住了他,而夏岚悦则弯腰捡起他带来的食盒和那块掉到地上的玉符,走到山洞之前,开始掐动法决。   吴子齐心下一慌,拔腿就往夏岚悦那边跑去,只是没跑两步,就被(色色小说人重重地绊倒在地上压住!并不死心,他一边用力挣扎着,一边向夏岚悦叫道:“夏岚……夏师姐,你要做什么!?”   法决打入玉符,石门已然开启。   夏岚悦回头看了被牢牢压住的吴子齐一眼,哼笑道:“我要做什么?你待会就知道了。”   言罢,她上前几步,已然没入黑暗。   然后,就是隐约的说话声和长久的静默。   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吴子齐自是惶恐难安,就连其他等在外头的弟子也觉得有些不对,终于,其中一个开口说:   “好久了,还一直没有声音,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说话的这个弟子马上被另一个师兄啐了一口:“里头能有什么事!这是忏罪牢啊,里头的越师姐还能飞出来和夏师姐动手不成?”   最先出声的弟子脸上一红,随即又讪讪辩解道:“我这不是等得太久了发牢骚么,你说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呢!”说着,他又觉失言,忙踢一下被缚住了丢在地上的吴子齐,欲盖弥彰说,“都是他没事找事!”   周围自然没人回答,虽然他们心里都十分赞成对方说的话--这半夜的,不在屋里头睡觉反而巴巴的跑出来置气,岂不是没事找事瞎折腾?   当然,心里赞同是一回事,背后打不打小报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五章:罪(10)   万幸地上的吴子齐没有这么多念头,他听见周围人抱怨,只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当场精神一振,抬头出声:“里面说不定真的出事了!你们放了我,我进去替你们看看怎么样?”   没人搭理他。   吴子齐不死心,又絮絮叨叨地念了好几句,直到听见有不耐烦的师兄拿出布条提议堵他的嘴后,才不得不安静下来。   只是没过多少时间,他又忽然放开嗓子嚷道:“里面有声音传出来了!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顿时有人怒了:“这厮没完了!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半夜出来,堵了他的嘴干净!”   说着就去拿刚才的布条,只是还没等他拿到布条,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的响动就自忏罪牢里传了出来。   夏岚悦带来的几人面面相觑,地上还嚷嚷着的吴子齐也懵了:他方才只是随口瞎掰……还真的出事了?可是忏罪牢里……能出什么事?   “我们是不是进去……”一句话没有说完,不知从何而来的邪风呼一下就把这几人带来的数个灯笼齐齐吹灭。   眼前蓦然变暗,忏罪牢外几人齐齐心头一冷。   没等他们有什么反应,又是一声“砰”地闷响响起,并且似乎还带了点短促地人声。   眼力好的人已经看见了前头似乎多出了什么黑糊糊的一团东西,其他的也俱都觉得有些不对,只是依旧没等他们有什么反应,一道闪电忽然划过天空,天地为之一白!   于是呆在忏罪牢之外的人便看清了,那黑糊糊一团的东西其实是两个人。   两个女人。   他们的越师姐,以及夏师姐。   明亮只是极短暂的一瞬,黑暗刹那便再次降临。   可惜寂静并未随之而来(色色小说。 第五章:罪(11)   轰隆的雷声紧随着闪电接连而来,有大颗大颗地雨珠自天上砸下来,冰凉刺骨。   没有人躲。   他们听见,不止一个人听见,在那轰隆的雷鸣之中那短暂地“噗”响……是刀剑入肉的声音,还是鲜血迸溅的声音?   而那短暂的,奋力发出又戛然终结的“越锦”二字……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一步一步接近。   有人慌张四顾。   有人开始倒退。   还有人喃喃着出声:“……越、越师姐……”   “(色色小说师弟。”这一声,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如许柔和,如许清雅。   “嗤。”短促的一声过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温热的,一点点黏腻……是雨吗?   被缚在地上的吴子齐茫然地想到,他奋力抬起脑袋,想看清楚停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越师姐吗?会是越--   “呼!--”蓦然一声,橙潢色的光亮驱散黑暗。提着灯的人蹲下了,吴子齐便清楚地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面容平静,举止从容。   正是越锦。   吴子齐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梗得难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慌乱又有些茫然地向四处看见,看见本来守着自己的师兄已经齐齐躺倒地上,身下逐渐流出暗色……不会是水,更不会是雨。 第五章:罪(12)   那是什么?   吴子齐心头冰凉,他慌乱地,想寻找什么又想驳斥什么地匆匆寻找夏岚悦的身影,然后,他如愿地看见了她--就在他前面不远处。   身首异处。   有什么让人作呕的味道在这一刻忽然浓烈起来。   吴子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色色小说音,他慌慌张张地笑着:“越师姐,越师姐,你说我是怎么了?做一个梦都做得这么荒唐,你对师弟师妹也一向温和,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做出这种、这种荒唐奇怪的梦来?我--”   “轰隆!--哗啦!”又是一声闷雷,阴沉了整整一日的天空终于突破临界,大雨劈头盖脸地自天上浇灌下来,织成天地间的一道朦胧帘幕。   吴子齐视线模糊起来,他的牙关开始颤抖:“我……”   大雨顷刻之间便已浇透身上衣衫,冰凉的雨水浸透身体每一处,吴子齐的身子也开始控制得颤抖了,他努力地,鼓足自己所拥有的每一分勇气:“我……”   一只手落在了他头上。   吴子齐听见有声音叫他做吴师弟,还有一些其他的……   是什么呢?   他想着,茫然地感觉着自胸口处骤然升腾起来的冰凉以及锐痛,继而终于眼前一黑,如愿以偿地脱离了“梦境”。   越锦直起了身,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不再做丝毫停留,辨明方向,就直直向山下行去。   然而只刚刚行过数步,越锦就再次停了下来,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来到那里,站着,等着,看着的人。   越锦闭了闭眼,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再张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于是,她笑起来:   “大师兄。”   闷雷滚滚,天上的雨一阵大过一阵。 第五章:罪(13)   越锦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彻底浇湿了,有水珠顺着她的脸颊眼角往下滑,一滴,两滴,凉丝丝地,落到手背上,啪一声,四散无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面前传来了声音,轻飘飘地虚无,像是从永远无法到达的远处传来的。   越锦回答:“我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   云寒景目光骤厉(色色小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你知道你可能面对的事情?你知道他们--”   “什么他们?”越锦蓦然出声打断云寒景的话,她冲对方微笑,或者仅仅只冲自己微笑,“什么他们?大师兄,师妹被执剑长老带回来的那时候便再无亲朋了。师兄是说什么他们……还有什么他们?”   黑暗之中,许久不曾传来声息。   越锦摩擦掌心剑柄。这样的黑暗对她并没有太多影响,但她没有注意云寒景,而是微微侧头,看身侧远远近近山峦起伏。   “师兄,三天前,我们都在大殿里。”她忽然出声。   “你并不高兴师妹所言所为,”她微微笑着,笑容里带着讥讽,“可是甚至在最后,都吝于直白说出。”   “师兄,从一开始,在落凤镇那里,你就觉得我错了。然而直到现在,你也只觉得我错了。”   “你并未想改变。”她轻声说。   面前死寂沉沉。   越锦亦是自失一笑:“或许是我不想改变。”她摇摇头,“大师兄,你对我的用心,我一一记在心里,只是……”   “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走下去。”   “对也好,错也好。”   “活也罢,死也罢。”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